车子漫无目的在马路上奔驰,好几次差点擦挂追尾,招来无数骂声。可孔喻充耳不闻,他的脑袋里,此刻只剩高度紧张后松弛下来的空白。直到驶入繁华的商业区,堵在马路上才缓过神来。
他看着前车的尾灯,眼泪不自觉的划过脸颊,马梦洁、邵波,一个挚爱,一个挚友,从此以后再也回不来。这都是报应,只是可怜马梦洁,她又有什么错,要受烈火焚身之苦,最后还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都是邵波,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造成的,要不是他,要不是他!想到邵波,孔喻又恨又痛,可他也已经变得不人不鬼,还能如何?
还记得‘他’说过,他们谁也跑不掉。
所以,下一个呢?是不是该轮到他了?
车流开始挪动,后面的喇叭声叫得像催命,孔喻抹把脸,将车开到岔路口,然后掉头开往城外。
出收费站时天色擦黑,视线逐渐昏暗,孔喻不减车速,不过个把钟头就抵达闻人陆的住所,他将车停在路边往里看,不见灯火,漆黑一片。
他下车,见大门紧锁,人显然不在家。便四处转了转,后来遇到个下田回来的老菜农,打听之下才知道,闻人陆早在前几天就举家迁走。孔喻心下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连忙掏出手机给老王打电话,电话倒是通了,可响了半天无人接听。他接连打了三四遍,依旧没听到人声儿。正准备再拨过去试试,一条短信就发了过来。
“我们不会再掺和这件事,别再找我们。都是为了保命,自求多福吧。”
“自求多福,呵呵,好个自求多福。”在菜农惊恐的眼神中,孔喻将手机砸了个稀巴烂,砸烂了不解恨,还冲上去给踩得粉碎。癫狂的模样吓得菜农赶紧离他几米远,然后扛着晃晃悠悠的竹筐快步走回自个家。
这要是个神经病就倒霉了。
发泄情绪过后,孔喻失魂落魄的回到车上,经历这一天的大起大落,他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趴在方向盘上就昏睡过去。
可睡梦中也不得安宁,烧焦的面容、张狂的笑声、哀婉的呼喊……种种画面、声音重叠在一起挤压着他的脑袋,让他痛不欲生。
最后所有画面的碎片都融成一张脸。烧毁的皮肤恢复光洁,凄凉的眼神重新回暖,脸上荡漾着融融笑意,她站在光源处朝他伸手。
“阿喻,跟我走。”
所有喧嚣犹如潮水褪去,孔喻泪流满面的望着她,随后不顾一切的朝她飞奔而去……
“嘭——”一块硬物砸中挡风玻璃,将玻璃砸出个洞,然后落在副驾驶上。玻璃颗粒落在孔喻脑袋上,他从混沌中苏醒过来,两颊滚烫。
“哈哈哈哈……傻逼!”嚣张的叫喊和放肆的嬉笑,随着摩托车巨大的轰鸣声远去。没有路灯、没有车,孔喻在黑暗中直起身体,玻璃渣漱漱抖落在座位上,他按开室内灯,看着车内的狼藉,许久过后才面无表情的发动车子,离开闻人陆家。
途中他看到将摩托车停在路边,正在打闹的一群青年,随后贴着护栏加快车速飞快从他们身边掠过。反光镜挂到摩托车的把手,瞬间将它拖倒,摩托车轮顺势撞到其中两个青年身上,他们顿时发出痛苦的哀嚎。
孔喻抬眼冷漠的扫了后视镜一眼,然后踩下油门,将一切都抛在身后。
之后几天,他将自己锁在家里,高烧让人浑噩,意识弥散沉浮,直到有人撞开房门,将他带走。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手上打着吊针。
谁送他过来的?李叔?
“你醒了?”
护士端着药盘进来,孔喻瞅着她的脸,觉着有些眼熟,忽的想起来上次被李叔送来,给自己输水的正是她,便问道:“谁送我来的?”
护士拉起他的手,替他拔掉针头,头也不抬的回答:“不清楚,据说是叫救护车把你拉来的,到医院缴费之后就走了。”
孔喻皱眉,下意识的去摸手机,却想起手机已经被自己砸了。
“药输完了,没什么大碍,你可以先回去,明天再来输一次,应该就没事了。”护士收完药瓶转身出去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全身都酸疼得厉害,不知是发高烧还是疲劳过度的缘故。
穿好衣服,脚落地的瞬间还有些发软,走动几步之后才觉得好了些。他摸摸口袋,钱包还在身上,便出医院招了个出租车,直奔数码城。
孔喻到数码城买了个新手机,又顺道补了张电话卡,开机的瞬间,手机便震个不停。全是短信,还都是一个号码。新卡新手机没有署名,从短信内容来判断,
是李叔。
短信里提到由于他这段时间的缺场,上头又重新招了一个司仪,他让他回去好好跟领导谈谈。可是没有必要,现在的自己压根没有心思和精力去投入工作。
“谢谢师傅,我最近有事,暂时不回去了。”
短信刚发出去,电话就过来了。
“师傅。”
“你小子什么意思?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李叔热切的关心让他冰冻的心感受到一丝温暖,不禁眼眶泛酸,“没什么,谢谢师傅送我来医院,老是给您添麻烦,真是对不起您。”
“医院?我什么时候送你去的?我这几天一直都没联系到你,你到底是怎么了?”
李叔的话让孔喻一惊,不由得失声问道:“不是您?那会是谁?”
“谁他娘的知道?我说你这孩子,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神神道道的……哎,好的马上来。”电话那头似乎是有人在叫李叔,“我得去忙了,你看有时间就过来一趟,去给领导解释解释,指不定会让你回来,听到了吗?”
“嗯,谢谢师傅。”
“得了,挂了,你不舒服就好好在家休息。”
挂断电话,孔喻带着疑惑打车回家,站在家门前发现锁是坏的,只是虚合在一起,门板上还有几只脚印。他推开灯,屋子里一片凌乱。
他换好鞋带上门,疲惫的躺进沙发里,侧头视线凝固在马梦洁的遗照上。许久过后,他起身走到供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块红绸将它盖上。转身正准备离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又惊得他回头。循声看去,两枚戒指不知从哪里滚落下来,在地上转了两圈,停到他脚跟后头。
他张大眼睛,晃悠着后退两步,精神瞬间紧绷。
这戒指,怎么会在这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