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父亲又跑了趟中心小学,据说今年乡里有一个转正的名额,父亲教了十来年的书了,还是民办教师,所以也想争取一下。
爷爷去世的早,父亲说是1961年给饿死的,当时正处于国家的三年困难时期。撇下了奶奶和四个孩子,父亲十五岁,最小的叔叔才五岁。爷爷去世的时候还带着一丝茫然,旧社会穷,虽然是打长工,但至少还是能吃上饭的。
父亲一心想改变命运,便在适龄时报名参了军。黎华只知道是在南京,因为墙上的镜框里就有一张父亲站在南京长江大桥边拍的黑白老照片,还有一张是中山陵和母亲的合影,黎华也曾在父亲的老物件里看到过五好战士的证书,上面盖有南京军区的大红章。
父亲当了五年的志愿兵,鉴于父亲在部队的优异表现,退伍后县里承诺会给安排一个好点的工作。
当县里工作组人员来村里找父亲时,不巧父亲不在家!当时的村支部书记,也是父亲的堂哥接待了客人。当得知县里已给父亲安排好了工作,特意过来通知父亲去县里上班时,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村支书说:“这可不行!我还要他接我的班的。”一句话就把两位工作组人员给打发走了。
当父亲得知此消息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来不及和村支书计较,父亲心急火燎地就坐船赶到了县里。得到的回复却是,因为村支书的话,原本安排给父亲的工作已经安排给别人了。父亲顿时急了,多年的辛苦和坚持就是为了这一天,连忙追问,“那别的工作呢?”,“没了!全部都安排完了!就还剩几个民办教师名额,因为没有编制,不能农转非,所以没人要干。你要干吗?”,“要要要!我干!”父亲这时什么也不顾了,为了改变命运,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应承。
就这样,父亲就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虽然只是个民办教师,没有公粮吃,但好歹也是一份受人尊敬的稳定职业!
父亲闷闷不乐的从乡中心小学回来了。母亲一看父亲神情,便没有再开口询问,只是默默地把焖在大锅里的一碗面条端到了父亲身前。
“哎!何时才能熬出头啊?!”父亲胡乱扒了两口面条,便又放下了筷子。
“要不要喝一杯?”母亲轻声询问。
“不了,我歇会再吃好了。”父亲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说运气怎么这么差?我那天不去砍那担柴火就好了!”
“现在已经挺好了,日子也不是过不去,两个儿子也听话,”母亲安慰着父亲,“比单纯在家务农已经好太多了。”
“也是!”父亲站起身,狠狠深呼吸了两口,“以后机会多的是,我都拿到小学高级教师证书了,我就不信了呢!”
村子自发电的灯泡本是忽明忽暗的,这回突然就稳定住了,感觉还亮堂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