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林润得到了冷于冰的指点,科考高中了第十三名进士,殿试又取得一甲第二名,做了榜眼。皇帝授他翰林院编修之职,一时京中求亲者络绎不绝。
一日上朝,皇帝接到浙江巡抚王忬的奏章:奸民汪直、徐海、陈东、麻叶四人,潜海到日本国投诚,引得倭寇到到境内沿海地区抢劫,已破城十多处,官军不能御敌,屡次上书兵部,三四月都得不到回复,也不见发兵。
皇帝看了大怒,问兵部堂官:“你们为何不行奏报?”
兵部堂官说道:“跳梁小丑,地方自可平定。因事小,恐烦圣忧,故未奏报。”
皇帝听了更怒:“如今贼势已炽,而你们还在说“小丑”二字,兵部堂官俱拉下去问罪。”
其实这些都是严嵩暗中阻挠的,他总是向皇帝报喜不报忧,此时他怕兵部堂官分辩,便急急奏道:“浙江既有倭患,巡抚王忬何不先行奏闻?军机大事,岂可用文书推责?如今倭寇深入内地,劫掠浙江,都是因为王忬疏于防范所致。”
皇帝说:“王忬身为巡抚,这等重要事情,不及时上奏,意欲为何?”
随下旨:将王忬革职,由浙江巡抚着布政司张经接任他的职位并全力抗倭。
其实这事王忬前后上奏了四次,但是都被严嵩指使赵文华搁置起来了,真是无处辩驳的冤枉。
严嵩又奏道:“以张经的才识,恐怕他无法胜任此职位。工部侍郎赵文华文武兼全,素有名望,江浙人都很敬仰他。胡宗宪虽然平定师尚诏无功,但不过是因为一时被蒙蔽了见识,究竟还是大有才能之人,请圣上赦其前罪,录用两人,指日定能建立奇功。”
皇帝于是下旨:赵文华升为兵部尚书,督师征讨。又念朱文炜深有权谋,升为督察院左佥都御史,胡宗宪授右佥都御史,一同参赞军务。江浙水路诸军,任凭赵文华调用。
朱文炜得了旨意,向姜氏道:“赵文华、胡宗宪岂是可以同事的人?此行看来,凶多吉少。前日哥哥来信说家里的房屋、土地都赎回来了,不如你跟嫂嫂速速回家,。这里的房子就让林贤侄住,岂非两便?”
姜氏说:“你的打算甚是。但愿你早早成功,跟我们团聚。”
朱文炜立刻请来林润,说明打算。林润说:“叔父打算如此,小侄不敢强留,自应遵照办理。但赵文华仰仗严嵩的权势,出去必定会弄起大是大非,叔父一定要着实留意。”
正言间,家人来报:“赵大人来拜。”
朱文炜说:“理应我先去见他,没想到他竟然先来了。”连忙带着林润出门迎接。
赵文华头戴乌纱,身穿大红显赫补袍,腰系玉带,一行黑压压的很多人,一进门大笑道:“朱老先生,你我实在疏远得很!今日奉圣旨,一同公干,我看你如何能疏远我?”
朱文炜道:“大人职司部务,乃天子喉舌,晚上名位悬殊,不敢时时亲近。”
赵文华拉着朱文炜的手笑道:“这话该罚你了。御史乃国家清要之职,与我哪来的名位悬殊?恐怕你嫌我老且拙,不肯亲近。”
说罢,又大笑。两人同进大厅,行礼坐下。互相又道了很多推来让去的客气话,说了半天,才说到正题。
赵文华道:“倭寇横行,巡抚王忬藏匿不奏,致使沿海城市被夺,沿海百信惨遭祸害。弟又听得一秘闻:温州、崇明、镇海、象山、奉化、兴昌、慈溪、余姚等地,都被倭寇蹂躏。杭州省城,恐怕现在已是不保。老先生在平定师尚诏时,屡出奇谋,这几个倭寇,自然心中已有定数。倘蒙不弃,可将机密的退敌之策告诉我,大家商量着同办。”说完,又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朱文炜道:“用兵之道,必须目睹贼寇的强弱情形,根据具体情况来看,哪有事先预想的?即使是平定师尚诏的时候,晚生不过是在与众将商讨中得到的策略。至于御敌的策略,倒是要请教大人的奇策指示后辈!”
赵文华掀起胡子大笑道:“我来请教你,你倒问起我来?依我之见,圣上灭寇心急,你我断不可在京中久留,今晚即收拾行李,明午间便起身。我已经嘱咐兵部,连夜给山东、河南二省写信,着两处各派精兵一万,先在王家营屯扎等候。我们出了京城,再慢慢缓行。到了王家营, 再写信给江南,着他们挑选水师,须得数万人,汇集在扬子江岸旁等候,我们在缓缓由水路走去,到时候再看具体情形。”
朱文炜说:“浙江的百姓日夜收倭寇之苦,我们如此耽误,圣上不会怪罪吗?”
赵文华说:“倭寇之祸,源于浙江地方官员没有提前防范,不要说目前失了数个州郡,即便是浙江全失,圣上也怪不到我们头上。若说用兵延迟,我们都推在河南、山东、江南三省各文武官员身上,只说他们坐视不理,你我和胡大人三个书生,又如何应付得了数万的亡命之徒?”
朱文炜说:“倘若倭寇攻破浙江,趁势长驱江南,岂不是我们疏于防范之过?”
赵文华笑道:“你真是过虑了,浙江全省现在有多少人?巡抚、守备等官员,怎么肯一矢不发、一刀不折,便让贼寇轻松的就进入江南?等他们到了江南,我们这边大军在扬子江以逸待劳,破那些日夜力战的疲军,岂不是摧枯拉朽?此乃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罢又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朱文炜说:“大人高见,与晚生不同,不如江南再行商议。”
赵文华听了,低下头,摸了摸胡子,看了朱文炜一眼说:“先生适才说:“到江南再行商议”。也罢,我别过了。”即便起身,朱文炜送他到轿前,两人告别,赵文华随即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