㈢幺妹貌美引觊觎,侯爷救美互倾心
时光荏苒,去了仙临大患已逾十载,外间如何风云诡谲皆不能影响此地平静。七年前,兰娘子嫁予县上一户殷实商户人家,先后得一子一女,生活平淡欢乐,端得是有福之人。
溪奴“异子”之名远扬,再有那一人除了一寨山贼的威名,哪里敢有人为他说媒,因此直到苓娘子都已到摽梅之年,他于嫁娶之事仍是七窍通了六窍,平日里在田中劳作,在山上挖草药,闲时最爱扒着泥巴堆物什玩耍。他阿娘着急又无奈。
苓娘子渐渐长大,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貌美更胜她阿娘年轻时,如此一个娉婷女娘,性子又是这般活泼烂漫,一家有女百家求,她家门槛都快被上门的媒婆踏破了。
这日,溪奴肩负苓娘子往县上去兜售草药,他在草药铺子外面守候,苓娘子背着满篓的裹泥药材走进去。
不多时,铺子里却传出喧嚷之声,片刻后,苓娘子拂袖出来,对着铺子喝道:“寡廉鲜耻!”原来铺中有一个衙内并他的伴当,那衙内见苓娘子姝丽无匹,竟起了腌臢心思,只把双眼直勾勾望着苓娘子,要劝她跟着他回家去,苓娘子唾他一句,他仍口吐秽言。
“小娘皮!”那男子追出来,他执一把风雅折扇,也算得玉树临风,只是面颊凹陷、双眼无神,他下巴一扬,“你可……”这便叫他看见了溪奴,这主仆二人是外乡人,从不曾见识这样体型可怖的人,他声音一颤便面色大变,几大步退回门槛内,破音道:“黄五!”
里面他那伴当应了一声,匆匆走过来,堪堪扶住他腿软的主子,便脱口而出:“这是什么怪物?”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是我二哥,你们满嘴胡话,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二哥必定不会轻饶你们!”苓娘子有了依仗,便快语道。
溪奴一听,不得了,他们竟敢在他面前欺负他幺妹!他面色一沉,提起右脚用力一踩,青石地一声脆响、缓缓被几十条缝隙崩裂。苓娘子道:“就像这样将你们踩进地下!”
那厮面色一白,此时铺内伙计叫来了管事,那年旬半百的管事附耳与他说了几句,他沉着脸斥道:“你可知我是谁?”管事并不惧他,只是恭谨回道:“无论衙内是谁,在侯爷名下铺子闹事,传出去总是不好的名声,万请衙内收手。”
“这里果真是平安侯名下的?”那厮半信半疑。
管事仍如寻常答话:“小的怎敢冒名?”他眼眸转动间亮光一闪,抬首以目示意前方,“说来也巧,侯爷今日携友来此地游览。衙内不若前去打个招呼?”
那厮愣了愣,面色难看道:“这怪物挡着,我如何出去?”
苓娘子不服气了,她竖起柳眉,瞪大眼道:“你这人的礼教都学到狗肚子里了。”溪奴明白这个小白脸厌恶自己,这倒没什么,不过他竟胆大包天欺负苓娘子,若不是阿娘从小谆谆教导,他都想用对付山贼的法子结果了他。
管事轻咳一声,替兄妹俩帮腔道:“这位是良民,他曾一人除了阖寨山贼,是我们山县的英雄。衙内如此称呼可不妥。”
他又与溪奴打商量道:“溪奴郎君,可否稍稍移步?”溪奴沉闷地“嗯”了一声,挪开了些。
那厮只得软着腿由黄五撑着走,待走得远了些,他扭头色厉内荏地剜了一眼兄妹俩,想要开口时,却又被溪奴瞪得斗大的双眼一吓,颤颤地攥紧了黄五袖子。
俩人去到管事所讲处,只见几个锦衣郎君被一群劲装男子护着在街上游览,为首那人手上正把玩着一把山水画扇子,他身形挺拔,面白肤细,额上聚一撮美人尖,左眼下一颗泪痣,当是一位俊朗郎君。
那衙内便对男子作揖:“黄中拜见侯爷。”
那男子微讶,旋即摆手:“我乃微服,不必多礼。”他显是也瞥见了街巷那端的溪奴兄妹,眼神一移,面上浮起饶有兴致的浅笑,他回首低声问了一句,便有一个护卫近前与他耳语一番,他嘿然点头,问那对颇显局促的主仆:“相遇即是缘分,不知你们可愿与我们一同游览?”
黄中受宠若惊,不及多想便慌张应下:“得与侯爷同游,实乃我之大福。”
孰料,侯爷笑望他一眼,却径直向那对兄妹走去。他随行其后,一时忐忑不安。
那边厢溪奴兄妹见他们一齐行来,心下纳罕,以为平安侯与那厮看对了眼,竟要为他出头,俱都紧张起来。
平安侯面含轻笑,收了扇置于身侧,他昂首注目溪奴:“久闻此间刘郎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文绉绉的话溪奴听了个囫囵,并不在意。
苓娘子颇好奇,她偷眼打量这人,但见他貌若天人,形容风流,行止庄重有威仪,暗道:“好不错的人物。”
平安侯先前只把兄妹俩匆匆瞥过几眼,只知道哥哥是个“异子”巨人,妹妹身段柔美,与溪奴讲了句话,目光便看向了苓娘子,两人眼神相撞,他一愣,苓娘子长相灵秀,抬头向他看时,神态动人,被他发现偷瞧后,眼睫半垂,颊上晕红,唇角含了丝羞怯的笑,他心上微动。
苓娘子心虚地移开目光,心怦怦急跳,藏在发间的耳廓隐隐发热。
“草民拜见侯爷,”溪奴不曾注意两人异状,他与草药铺管事一同行礼,他指着黄中,道:“侯爷,这人乃是个登徒子。”
平安侯一怔,便扭头看向瑟缩的黄中,勃然大怒道:“我也曾与你家中长辈有过几面之缘,他们行事何等正派,你缘何这般荒唐,要如此堕他们的名声!”
黄中主仆两个听了,都是面色煞白,一下跪倒在地,黄中声音颤抖道:“侯爷,侯爷明鉴,我只是,只是多与他二人说了几句话。并不敢有逾矩之处!”
苓娘子听他这般推诿,忍不住站到他身前:“你可敢一字不差,重复一遍你多说的几句话?”
黄中掀了掀嘴皮,未待开口,便被平安侯喝止:“你不必再狡辩!这就是你的不对,还不快向他们请罪,然后回府静思!何时反省够了何时再出来。”
黄中主仆灰溜溜地离去了,平安侯转身来安抚兄妹俩:“想必这番训诫后,他定会有所长进,但终究叫你二人受惊,我会将此事告予他族人,有了家中约束,他必不敢再这般荒唐。”
溪奴兄妹俩忙不迭地道谢不提,话别后各怀心思自回家去。
却说平安侯目送兄妹俩走远,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他身后一人上前一步与他耳语:“果真是异子,形状可怖。”
平安侯沉吟道:“看着什么道理都不懂,行止与稚儿无二。”
身后那人叹气道:“可惜不能为侯爷所用。”
平安侯不语,他蓦地想起苓娘子一张含笑的俏脸,展开扇子挡住了轻翘的唇。
苓娘子偶尔去县上卖草药,这日后,她再去县上,遇上过几次平安侯,平安侯长她几岁,两人知好色而慕少艾,一来二去,都生了些不同的心思。
几月后,平安侯突遣冰人来,要纳苓娘子为如夫人,她阿娘正缝补衣裳呢,惊地差点把针往胳膊上扎去。
虽则平安侯身份高贵,如今还未娶妻,溪奴阿娘也是万分不愿意苓娘子去做人妾室,她见识过大户人家中艰难,哪里肯推苓娘子进火坑。
没奈何,苓娘子是与平安侯两厢情愿的,只苦苦哀求她阿娘。
她阿娘不知他二人如何有了私情,只抹泪安慰自己,毕竟是权贵侯爷,常言道低娶高嫁,苓娘子进了侯门,过得就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往后再如何艰难,起码不愁吃穿。
她阿娘松了口,这门亲事也就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