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与四姨夫搞对象有目的,这个目的到后来和四姨夫结了婚后才知道。四姨和四姨夫的搞对象是继父介绍的。
四姨夫腿稍有掂脚儿,当时在我们村里因为他有的这点残疾对象不好找,尽管四姨夫的老爹是村里大队书记,介绍了几个本地姑娘均未谈成。四姨夫老爹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母亲山东老家有妹妹待嫁,于是便找到了继父让找母亲商量给四姨夫介绍。
在八十年代母亲的老家山东较东北相比生活富足条件相差太多了,母亲把自己嫁到东北脊背罗锅的生父就是为了给家里弟妹省一个人的口粮。
母亲来东北近十年了,生父死后嫁给继父也有二年了。母亲山东老家的生活条件当时还是没有根本变化,原因就是弟妹太多,母亲兄弟姊妹一共八人,外加一个疯魔精神病老爹,日子过得太紧巴了。虽说年年母亲都帮衬老家,但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了。十年间,大舅和二姨是换亲成的家,三姨也刚刚出嫁,家中待嫁只有四姨。
当父亲与母亲商量把四姨介绍给掂脚的四姨夫时,母亲当时是不同意的,母亲认为嫁给四姨夫太委屈四姨了,但父亲说:“你嫁东北来同样委屈吗?还是写信问问吧?”
于是母亲对于父亲写信给姥家也就没阻拦,信中还夹了一张四姨夫穿军装的照片,后来四姨来了我家,与四姨夫搞起对象来了,搞了近半年对象就结婚了,结婚时四姨没提出任何彩礼要求,但有一个隐藏四姨不知道的条件就是把姥家人口全部迁到我们村来,其实这一条件对于四姨夫当大队书记的爹来说跟本不是什么难题,只要他同意,村委会其他人谁敢说个不字。后来姥家除了三姨家以外全搬到我们村里了。尽管村里有人谁四姨是一朵鲜花插四姨夫这牛粪上了 ,但四姨却不觉,一直对四姨夫喜欢得不得了。
直到四姨和四姨夫结婚一年后,一次偶然机会四姨夫醉酒后,说出来了四姨和他结婚背后的条件,原来是四姨夫当大队书记的爹和我的继父私下达成的协定,如果他们的婚事成了,姥家所有人的户口必须村上全部接收,如果不成只接收一户。幸好四姨和四姨夫两人相遇后感情好,这才没被这个私下的协定影响到他们二人间的夫妻感情。
直到四姨老公公从大队书记位置下来之前,在四姨夫在他爸这棵大树遮盖下,他们两口日子过得算是极为顺心的。
但自从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各家都包产到户了,四姨和腿脚有残疾的四姨夫艰难的日子也就开始了。以往所靠当大队书记爹的大树也倒了,一切农活都得他们夫妻二人自己承担,对四姨家来说,家里的男人因残疾干不了重活,一切田里的活都得四姨亲力亲为,尽管有娘家亲属帮忙,但却还是苦累得要命,四姨夫见自己的婆娘如此辛苦,但自己又帮不上太多的忙,整日的苦闷得很,后来却开始用酒来麻木自己,喝醉后,便与四姨吵,吵完还喝,那阵子四姨没少来我家找大姐——我的母亲哭诉,母亲劝四姨该做什么,遇到四姨夫喝多就躲出来。记得每当四姨走后,母亲和继父说:“现在看来真的不该让四妹来东北,真是害了她。”
后来经继父和四姨夫他爸的劝说下,四姨夫好了一阶段,这时四姨又生了二胎,这胎是个男娃,整个家庭沉浸欢天喜地氛围中。
事情往往都是那样盛极而衰,物极必反。在四姨夫家办满月酒时,四姨夫在席间就喝多了,被人扶到屋内睡去了,但当四姨回屋去年四姨夫时,发现怎么叫也叫不醒四姨夫了,当时把四姨吓坏了,当送到医院确诊为急性脑出血,四姨夫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醒来后说话语言不清,腿也无法正常行走。一边是嗷嗷待哺婴儿,那边是卧病在炕的丈夫,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四姨这弱女子肩上了,四姨那一年32岁。
在四姨的尽心尽力的照顾下,四姨夫经过半年的康复,终于可以拄着拐儿能一瘸一拐的走了,但说话还是含糊不清,但那时四姨高兴的逢人便讲说四姨夫好了。我记得那时总牵着四姨夫的手多次来我家坐坐,其实我知道四姨就是想来和妈妈说话,想排解心中苦闷和压抑。
四姨那时的日子是掰着手指过盼着过日子,一手拉扯不满一岁的儿子,一手搀扶着一腐一拐的丈夫。
长年紧绷的皮筋终有撑不住的时候,更何况是在常年在生活苦难打拼的人了,四姨夫有病的第一年,四姨对四姨夫还好,但一年过去了四姨夫病情恢复却没有任何进展。每日四姨早早起来做饭,侍候孩子和四姨夫,抽空还得种菜园子,白天大块的时间都是在自家的承包地骨碌,从早忙到晚。有时四姨抬眼望他人地里干活一般都是夫妻两人一边干、一边有说有笑的。而自己却始终孤零零的一个人,心里无限酸楚,尤其是遇有重体力活时,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眼泪不自觉的就涌出了眼眶。
四姨就像一头没有希望沿着日子磨盘绕圈驴子一样,丝毫不敢停下来,如果她若是停下来,家里一定是揭不开锅的。尽管时而亲亲帮助,有时是财物,有时是体力,钱财帮一时帮不了一世,但谁家都有自家的活呀,体力活也一样的。那段日子村里人总能看到四姨背上背个小的儿子,手里拉个大的女儿下地,大女儿十岁便帮她在地里开始干力所能及的农活了。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根本活不下去的家,硬是被四姨的肩膀给扛下来了。
这期间太多人都劝四姨干脆带着孩子和四姨夫离了算了,包括大舅也都劝过她,劝她把四姨夫留给她老婆婆,替他们家养俩孩子就够意思了,真的以为还有义务替他们养残废儿子。其实四姨何尝不想找个人帮她呢,何尝不想有人能对她疼爱呢,但每次回家时,都看到四姨夫拄着拐站在门口等她们娘仨,看儿子扑过去喊爸爸的样子,本已坚硬的心又瞬间柔软下来了。四姨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一儿一女了。
由于四姨夫老妈知道儿子那方面不行,至始至终每天如看賊一样看着四姨,尤其是遇有哪个男的帮四姨干活,更是一盯到底。记得一次地挨地四姨夫的本家兄弟帮四姨干活,两人从地里回来晚些,没想到老婆婆就堵在四姨家大门口责问四姨为什么回来这么晚,还和本家兄弟两人一起回来,四姨面对无理取闹的斥责,立即顶了回去:“我要想找人,我早就走了,我真找人你以为你真能看住呀,要不咱俩一起下地干活,你寸步不离的盯着我,看我找不找人。”四姨夫站一旁听自己的老妈和自己媳妇的争吵,急得“呜、呜”直嚷,直要往前凑,谁知脚不稳,一个趔趄摔倒了,看着四姨夫摔倒了两个女人立马全闭嘴了,当下又成为应对四姨夫摔倒救助的联盟,面对共同爱的男人,此刻两人行为又是出奇的一致。
四姨就在这种状态一年年的熬着,盼望孩子一天天长大,一晃儿五年过去了,大女儿初中毕业了便辍学了,帮着家里种地,农闲外出打工赚钱贴补家用以及供小弟读书。母女二人一直把小弟供到高中毕业,小弟高中毕业后直接去了部队当兵,那一年大女儿才结婚出嫁,那一年可以说是四姨家笑声最多的一年。
命运总像是在和四姨开玩笑,只要四姨刚渐有点好儿,磨难总是又悄悄地找上门来。
那一年冬天特别的冷,一进十二月下的大雪将路面全部封了,四姨连续二周的感冒发烧一直没好,嗓子说不出话,连续输液一周也没见好。后来不得不去医院进行全面检查,检查结果竟然是鼻咽癌,几天后取做病理分析结果,竟然是恶性的。也许是多年的磨难已让四姨麻木了,对于这样的检查结果情绪竟然没有太大的波动,到是她女儿包括我们这些亲属到是坐不住,商量如何进行手术,于是四姨的兄弟姐妹每家都凑了几千块,把手术给四姨做了,做完手术进行了化疗,四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头发也都掉光了,回家的四姨再也不能给四姨夫做饭了,这样老婆婆开始侍候起四姨夫,而四姨却回姥家住了。
化疗医生说如果五年内不复发,基本就可以宣告治愈了,但恰恰是在化疗后的四年半,手术切除的地方又开始疯长起来,四姨整个脸都变形了。去医院医生说只能保守治疗,已无手术开刀的可能了。
四姨在母亲陪同下去医院检查回来后,一直住在我家,由母亲照顾着她,母亲信佛,一有空儿就教四姨念除癌咒,讲消业及人如果死后念佛往生极乐。四姨在弥留之际,说放心不下儿子和对不起女儿,告诉女儿一定不要记恨四姨夫,要对四姨好,对此母亲还劝了四姨说:“不要有牵挂,有牵挂就有轮回,只管不思不议念佛就好,人只能自己救自己。”听母亲说出这些话来,看来母亲学佛真的学到一定境界了。
但四姨对母亲的话始终半信半疑,直至后来四姨故去后,每当提起四姨,母亲总是不无遗憾地说:“四妹学佛学晚了,如果早学佛的话,肯定往生极东世界了。”
四姨夫在四姨离开的第88天头上也睡过去再也没醒过来。有时我总是在想是不是四姨夫真的去到另一个世界找四姨去了呢?希望是,那没有形体的世界他们二人一定没有如这一生般命运的劫难。
愿四姨、四姨夫九泉之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