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差不多都是在恐惧中度过的,尤其是一二年级那两年。
同村有一家弟兄俩个,和我同一年上小学。弟弟跟我同岁,哥哥比我大一岁。他俩有一个爱好,就是打我。(他俩在班里是称王称霸的,基本上都挨过他俩欺负,但是打我的次数最多)。
只要有机会,他俩就会打我。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避免挨打。而避免挨打的办法,也只有一个,就是不单独和他俩相处。
我每天的行动规律如下:
不打上课铃我是不会进教室的,一般是打了上课铃,老师差不多走到了讲台,我从外面“嗖”的跑进来坐到座位上。下课的时候,老师宣布下课了,我不等老师离开教室,又“嗖”的从教室里窜出去了。而平时在村里,只要远远望见他俩在,我绝对是远远躲开,绝不会近前一步的。
有两个比较具体的事件,我记得比较清晰。
一次我挨了打,去找老师告状,当时老师正在井台边打水。我还没说完,不知怎么他俩也过来了,老师问他俩为什么打我,那个弟弟说:他骂我俩了。于是老师对着我说:你骂人家还怪挨打啊?
我当时居然无言以对。但是,后来我想对老师说,我不会打人,挨了打还不能骂他们吗?当然这句话一直也没说,并且再也没有因为他俩打我再去找过老师。从那时我明白了,遇事,只能靠自己。
另一次,不是四年级就是五年级的时候吧,在外面割草,又遇上了那哥俩。似乎年龄大了些,他俩讲究起策略来。当时还有一个智商不那么够用的小伙伴,也是同班同学,哥俩开始怂恿那个弱智打我。具体怎么怂恿的,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个弱智就真的来动手打我。那天,我爆发了。从小到那么大,是我第一次跟人动手打架。我不知怎么的,就把那个弱智骑在了胯下,两只手轮番扇他嘴巴。突然,那哥俩盯着我说,流血了,我才发现自己左脚踝骨上,已经全是鲜红的血迹。我们几个都害了怕。当时并没有感觉到疼,只是一大片血迹,已经凝住了,我跳起来说,我找你妈去。就走了,并且是真的去了弱智家里,让他妈妈看了我的伤口。
事后回想,应该是我骑着扇嘴巴的时候,那个弱智无意识之下,砍了我一镰刀。其实也很后怕,后来医生说,再稍微砍深点,就伤到脚筋了。本来我因为害怕父母批评,是想悄悄洗净血迹,就算没事的,当时去找弱智的妈妈,也没别的想法,跟她告状,只是想出出气,说完就离开了她家,可是脚踝上那一大摊血迹,让弱智的妈妈害了怕,她急急的追在我后面,跟我前后脚到了我家,追着要给我去上药,才让我父母知道了。
从这件事以后,似乎那哥俩再也没有欺负过我。
事情过去了四十年,我早就不记恨那哥俩了,再说我也早就离开了村子,很多年都没回去过,跟那哥俩更是几十年都没见过了,之所以没有遗忘,只是因为有一个疑问,就是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是老师?因为我每次考试都是一百分?因为我只会挨打不还手?因为我一挨打就哭泣?还是我确实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合适,让他俩非要打我才解恨呢?
我想不明白,也正是一直想不明白,我才一直记得。
当然,我不理解,是我的问题。
后记:关于那个弟弟的两件事。
那个哥哥,在村里很普通,那个弟弟,却是从小就出了名的聪明,在村里算鼎鼎大名的一号人物。
一次,只有他自己在家,大人们都去地里干活了。这时来了两个客人,说是他家亲戚,让他去地里找大人回家,但是他没见过,不认识,于是,他居然让来的客人出来,然后把屋门锁好,才去找父母。这件事情,一时轰动了全村,都夸他聪敏能干。要知道,那时他才六七岁的样子。(那两个客人,确实是他家亲戚。)
第二件事,是他长大成人以后了。他把自己的聪敏才智,在赌博上发挥到了极致。据说,每年冬天,他都要出去一段时间,回来后就会拿回来一两万块钱,这在二十多年前的农村,是许多家庭一年也赚不到的一笔大钱。然后一年的时间就在家里,也不怎么干活。我想,要是有条件让他钻研数学,可能就是第二个陈景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