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泰路很长,长得从西边看东边,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那天晚上,我走在安泰路上,我只能看见零落的电线杆旁边的死柳树和田垄前面高高凸起的土堆,那是孩子们的山头。在我的记忆中,总有那么一群小孩儿在这个荒废的并且杂草狂生的破土堆挖小洞,和稀泥,分成不同的“帮派”。这个土堆在安泰路的南边。安泰路时常喧闹,时常冷寂。但今天异常的静,我抬头往天上看,只有点点繁星和一弧弯月。月亮无力地把光洒在安泰路每一个角落,十分均匀,就像是光亮无比的美玉覆上了一层尘土。我感到一丝凉意席卷全身,但不曾感到有风,安泰路就是这样,没有路灯,也没有风。
我在这条街道走了十七年,我也只有十七岁。以至于我熟悉到东边的路有几道缺口,西边的路有几洼水坑。也只有这样,我便有底气继续往前走,我甚至闭着眼睛都可以认清楚回家的路。但并不是每次都是这样,在热闹的安泰路上,我会发现一群老太太像做广播体操一样跳俗套的广场舞,并且在他们当中,不乏有跳的不错的,我经常看着他们的表情,脸上充满幸福的喜悦和渴望。而且,他们会毫不在意的把窄小的安泰路全部排满,并且显示出一种美感。这样一来,即便我再熟悉安泰路,我闭上眼睛也走不下去了,就算我睁大眼睛,也要时刻留神。我的奶奶喜欢跳广场舞。
我回到了家,简单吃了饭,便看到奶奶踩着步子,身子倾斜向我走来。她的步子经常迈得很小,这是因为他个子很矮。她对我说:“饭在桌上,还热住勒,我出去一趟,大门关上就行。”我向她点头示意。我看到她脸上的皱纹叠在一起,跌宕起伏,像绵延的山脊蜿蜒游行。在暗光下,皮肤黄且亮 。但她的头发异常黑,以至于抛却皱纹你看不出她是一位七旬老人。那头发全是黑色的,不见一丝白发,这说明了她十分健康。她的健康可能因为她爱跳广场舞。
我看着奶奶走了出去,她碰到了几位玩伴,他们和我奶奶一样,同样是迈着极小的步子,小到迈出的距离还没有他们的脚长。不一样的是,那几位老太太的头发已经全白或者白的不够彻底,跟我奶奶的头发相比,那是天壤之别。她为自己的头发骄傲,我为他的黑发自豪。
就在我回家后,寂静的安泰路活跃起来,那吵闹的广场舞听的我心烦气躁,从西边来的刘老太太搬出个板凳,从东边来的王老太太什么也没带。安泰路中间的那户人家的墙上有个大功率的灯泡,而且门前开阔无比,灯火辉煌。每天晚上几乎都会开,这样做不是情愿的,只是因为他家是小卖部。因为灯,便使人们聚集,载歌载舞,谈天说地。也因为安泰路,便使人们忘却白天的琐事,享受夜的安详。
他们随着闹耳的音乐挥动手臂,挑起腿,甩开腰,领舞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裙,裙角的红色印花在水泥地飘来飘去。像盘旋在湖水池旁的红色落叶。老太太们尽力摆出一副努力跳的不错的陶醉表情,但还是无济于事。不过,他们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对视同伴的舞姿,发出赫赫的笑声。谁都不会在意谁跳的好,谁都不会在意谁步调准,在一片喧哗与吵闹之中,仿佛忘记了所有烦恼。
安泰路一年四季都是这样,谁也没有注意到东边的路修好了没有,不会注意到西边的下水道是否堵塞,在高高的土堆上,仍然有孩子们玩乐时留下的痕迹,草依然在茂密生长……
我回到了家,想到明天晚上的安泰路,是否还是这样的一番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