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芝罘,是从陌生走向熟悉的;我对芝罘的印象,是从模糊走向清晰的。
两个故事
小时候生活在老黄县的东南部乡村,在每天与泥土、与田野打交道的过程中,慢慢地从大人口中听到外面世界的片断信息,知道了自己隶属于烟台地区的事实。有了这个身份认证后,烟台就成了心中想去的地方。不过这只能止于想的层面,对于我这个连县城还没去过的孩子来说,烟台只是个飘渺的远方。
大人们告诉我,村中一位王姓人家的祖上,经营了一点生意,曾经有几年到烟台送货,每次都能在一天的时间里顶着太阳走,罩着日头回。“山路呀,太能走!170里呢!”每次说起,每次都是唏嘘。村人拾遗被我当作故事听,每次听到,都会在脑中编织出烟台的样貌来。于是烟台开始出现在我的梦中:从村中南河岸边走出去,一直向东,沿着开花的路径,翻过一重一重高的山,望见有石头垒起的高墙,再往里就是城堡了……这是到了哪里,我经常会在梦醒时迷惑,后来才明白,梦中的影像就是我想像中的烟台。
走出乡野,走进蓬莱师范后,我迷上了小提琴的声音。因为没法拒绝那凄婉音色的诱惑,拥有小提琴成了我放在心尖上的期待。虽然知道家贫,愿望太过奢侈,可几次放假时还是怀着希望央求父亲去买,又在父亲的凝重脸色里掩饰着失落心绪。那次父亲去烟台办事,回家时手中只拿了一样东西----琴盒,那种帆布的墨绿的琴盒。哦,我的心快要蹦出来。“琴很贵。海漂亮。”父亲的话一向简短,又含义颇多,我却只顾享受拥琴的快乐,不曾细致体会父亲的语义。琴被我带到学校却不能用,因为那是一把儿童用琴,父亲却并不知。我只能偶尔抚弦做回忆和纪念,但在求学、工作、历次搬家中都不肯遗弃,一直金贵着。
赶脚的老人、孩童的提琴让我与烟台建立了联系,关于山、关于海,关于想像中的具有胶东特点的山海地貌。
三次搬迁
92年调入烟台,在迁居、辗转的过程中,才明白原来老烟台指的就是芝罘地界,才知道芝罘地域的历史跨度。
婚房居于凤凰台,在楚凤三街的老街区内,长的南向楼西头拐出一个单元,一梯三户的居所,楼体保持着水泥的原貌。西晒,倒是得了楼后高大杨树的阴凉,有了一段惬意时光。闲暇时足迹就踏遍周围,西向只楚、北向珠玑、南面是可以采得黄花的山峦,更多的是东面白石村一带的游走。那次,从凤凰台,过篓子山,入白石街区。本来是平常的漫无目地,忽然就看到了那块高楼之外,立于一处空地的竖碑----白石村遗址。环顾四周也不见什么古迹、古风,心中便大不以为然,芝罘原本一个小渔村会有多长的历史呢?但看见了总归放不下,询问老芝罘人,查阅文献资料,去到博物馆,芝罘的原始风貌逐渐在我的脑中还原:白石的地下埋藏了7000年前的石铲、石斧、骨针……白石先人的打磨、纺织、缝纫已有相当水平,白石遗址是中国史前海洋文明的重要发源地。足下的土地让我惊叹。
在芝罘区的第二处居住地是幸福,那个人口众多,村落与楼宇杂陈的地方。四面都是市场,扯南扯北的物品陈列和夜以继日的人声喧嚣,虽不失热闹,人却沉向世俗。好在向北不远就是芝罘岛,这么个山海相连的天然去处,就乐得常往了。在爬山、赶海间来回着,这个全国最大连陆岛的过往就种在了我的心间。以前只知始皇三次东巡至此,且不归于此,但心底里只把这当是民间传说看待。直到那次看到阳主庙,才知始皇一路巡游建庙八座,此为其一,并立碑为念,刻字为纪,后司马迁书于《史记》。于是,芝罘岛就有了传奇色彩,灵芝状就有了隐性寓意,芝罘湾便有了历史的深意。
再次搬迁住在了文化宫附近,移步行走的方向就转向了城市的东部。由毓璜阁到三合塔,从博物馆到大庙戏台,芝罘的历史与文化在我的面前一步步展开,纵轴的编年史与横向的地域史交织成为一幅幅画卷。在所城里的石头道上,看古意的门垛和门把手,看人家屋顶的吊檐和青瓦,看栓马桩和喂马槽,看有着年代感的人们进进出出的日常,静的住所和动的人群就有了背后的故事……在十字街、海岸街的海风里穿行,在使馆区一座一座的独栋楼里看来自异域的印记。这样的行走中,烽火台封存的那一段狼烟和东炮台记录的那一段战事再一次逼近我,古戏台唱响的京腔京韵和老口岸开埠时的喧闹人声又一次搅醒了现代的空气……
三次搬迁,三向游走,串起了我对芝罘的整体印象,形成了我对芝罘的文化认知。
一段情缘
当了老师,就有了与职业相关的芝罘情缘,有了和孩子们一起连缀起芝罘历史、探寻出芝罘走向现代的更美图景的际会。
“你能看到多远的过去,就能看到多远的未来”,带着丘吉尔这句话的启示,领着孩子们去寻找芝罘昨日印记。探访奇山所、朝阳街的老居民,看每个家庭的老照片、旧家史和新生代,看鹤发老者与幼童稚子的当街嬉戏,看古旧街区和现代商铺、时尚酒吧的交相辉映……走进北极星钟表展览厅,在“滴答”轻响中,看我国这第一家机械制钟工厂的发展历程,见证烙印着历史刻度又展现着时代风貌的各类钟表从一个世纪走向另一个世纪的……探访张裕的旅程也很丰富。从百年沧桑的第一道门庭进入,百年酒窖、橡木酒桶、葡萄酒的制作流程,从民主产业到现代企业的管理流程,辐射整个烟台海岸线的葡萄种植园、葡酒酿制厂,遍布世界各地的销售网络……芝罘在用她静立的形象和发展的动态告诉我、告诉孩子们,让我和孩子们一起感受这座城市,明白她的古老、智慧和新生的力量。
临海而居,探索海洋也成为孩子们必修的课程。在烟台港的繁忙码头,看船只的来与去,人流的过与往,集装箱的堆叠与输送,了解轮船、救生艇的内部构造和功用;去惹浪亭下,测海水温度,知海洋生物,了解潮汐与引力、与生态环境的关系;去来福士的厂区、安德水产的养殖区域、去探知市政规划,去明白芝罘在蓝色经济带中的位置,了解从芝罘这个节点城市出发的海上“丝绸之路”的世界航向……在海边的美术博物馆展厅里,孩子们,这些属于芝罘未来的孩子们,他们欣赏、讨论和描画着一座城市的未来……
一段情缘,让我成为芝罘人,成为教育人,也成为了和孩子们一起钩沉、创造现代芝罘的一员。
我的人生与芝罘打着交道,完成着与芝罘的三重际遇:一个自然山海的芝罘,一个文化高地的芝罘,一个迈向现代的芝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