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 桃 往 事
文/苏忠学
核桃树作为我们村主要的经济林木，在上个世纪之前漫漫的历史长河中，核桃每年都能为村里百姓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在土地承包制之前以生产队为核算单位的那个年代，核桃一项收入每年都能占到生产队总收入的四分之一左右。在那个经济匮乏，现金收入又少的年代农民把核桃树作为摇钱树，它不但在年底能让辛苦劳作一年的人们得到一部分现金收入，同时国家还会根据售出核桃仁的数量按每市斤奖励一斤多面粉，每斤面粉按国家统购价格一角八分钱卖给农民。在那个粮食短缺，很少见到现金的农民来说，对核桃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核桃树是祖先留给后人的一笔宝贵的财富，所以每个村里人都对核桃树寄予一定的厚望。 我们古郊种植核桃的历史悠久，从一些两个成年人都抱不住的大树推测，核桃树的树龄最少也在五百年以上，可见在我们这里核桃的种植已经很久了。我们这里的核桃多数皮簿，肉质香甜味美，脂肪含量极高，人食用后有强身健脑之功效，可以称得是核桃中的上品。
在三十多年前遍布于广袤田野的核桃树是我们这里一道亮丽的风景。从山沟到山梁，从坡底到半山，大小高低不一的核桃树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山地和荒坡之间。夏季层层梯田被戴着枝繁叶茂绿冠的核桃树淹没在绿荫之间，树冠像撑开的一把把绿伞罩在广袤的田野上。秋季那挂满果实的树冠给农民带去了欢笑，带来了希望，也激起了对核桃强烈的食欲。冬季它脱去树叶，养精蓄锐，准备着下一年的再次焕发。遍布于田野的核桃树给从外地来的人留下了山区农村美丽的田园风光。在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在陵川有一种说法：“陵川核桃古郊最多，古郊核桃上上河最多。”我们村和上上河是邻村，从数量和产量上没有上上河多，但是它也是生产队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同样受到从村干部到社员的普遍关注。在我们古郊核桃树的数量是仅次于油松、青冈的第三大树种。
核桃成熟后砸开就可入口，吃核桃也成为孩童们的人们一项重要的秘密的活动。立秋刚过，核桃的果仁基本成形，但核桃仁依然被绿色的厚皮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为了能吃到核桃每个男孩都会准备一把小刀用来把核桃撬开，有钱的买一把，没钱的就把粗点铁丝砸扁了自制一把，为了能吃上一年一度的核桃，男孩们可以说是挖空心思，各显神通，工具种类各不相同。工具具备后就利用课余时间的午饭后，下午放学后，或者星期天几个伙伴相约来到一棵僻静的核桃树下面，把即将成熟的核桃摘下来聚成一堆，或者把摘下来的核桃拿到另一个地方进食核桃，一个个都用一双双熟练的小手开始了撬核桃吃核桃的比赛。一枚枚核桃被瓣成两半，再用刀尖核桃仁剜出来，开始了对核桃美味的品尝。在从立秋到白露点的一个月时间里多数男孩几乎每天都有这一活动，一个个的手指和嘴唇颜色都变得发黄，老师的批评，村里面大人们的指责和家长的训斥都没能拦住孩子们对核桃美味的欲望。也有一些孩子被村干部逮住后会根据核桃的数量按第颗五角钱价格进行处罚，在当时这个处罚还是够严厉的，一个核桃的罚款就相当于一个男劳动力劳动一天的所得。
在农村白露节气过后秋意渐浓，天高云淡，山坡上的植被和大田的农作物也泛起了微微的黄色，谷子低下了它日渐丰满的穗头，玉米穗也开始一天天地膨大，一年一度秋收的序幕由此拉开。白露过后的一个星期是核桃收获的季节。收核桃是继春种和秋收之后第三个规模较大的农业劳动，我们乡下把收核桃叫打核桃。打核桃开始后，年青的男劳力肩膀上扛着长长的，细细的打核桃杆，怀揣口袋，女人则提着篮子，在队长安排下向着不同的核桃树下奔去。到树下后看到从树上吊下的一枚枚鲜艳干净的橙黄色的核桃，让人看到就嘴馋。人们把核桃聚拢在一起，手拿一块小石块把核桃砸开，把果仁的外皮撕下，也像孩子们一样展开了吃核桃比赛。这样的核桃仁香甜秫脆，不涩，人们越吃对核桃仁的食欲越高。一些年长者由于牙齿功能退化，核桃仁吃起来有一定困难，但核桃的美味也不愿放弃，有的老人就把核桃仁砸碎了再放到口中，品尝起了核桃的香味。但是有一条硬性规定，核桃只准吃，不许拿，如果被发现后会进行严厉的处罚。打核桃开始了，身强体壮的男人们用他那熟练的动作攀上高高的树枝，从树的最顶端开始向下不停地敲打，如果是一棵早熟的核桃树，他会用双脚和双手摇动着树枝，一枚枚核桃像雨滴一样从树上纷纷落下，好多果核会从果皮中脱落出来。如果是树龄长，树冠大的一些大树则会让两个或者三个人在不同的方位进行敲打，以便在半天之内完成一棵树的收获。打核桃是一项极度挑战性的生产劳动，只有敢于上树，不惧恐高，还得有一身强壮的体魄和体力才可胜任此项任务。对于一些不会上树，胆子又小的人，即使是满树核桃，也只能是望树打转。收获回来的核桃全部集中在生产队的仓库里，放置一个星期之后才能把果皮去掉。在这个时节里，在村里，在地里，在路上，都会听到从核桃树下传来朗朗的笑声和核桃杆敲击树枝的响声，给处在大山深处的村庄带来了欢声笑语。
收核桃时尽管队长再三强调要把树上的地下的全部收回来，但总是会遗漏一些，树上有，地下的草丛中也有，这就给人们捡拾核桃带来了机会。全村的核桃都收获完之后，村里的大人、小孩都会抓紧时间在不同的核桃树间穿梭往来，人们扛着长杆，拿着口袋，提着篮子争先恐后地捡拾着被遗漏掉的核桃。特别是小孩们捡拾核桃的积极性更高，这是因为捡回来的自己家的，在以后的岁月里能不时地能尝到核桃的美味。捡回来的核桃人们都舍不得吃，如果捡拾的较多，有的人家还会卖到供销社换上点现钱，弥补生活的开销。多数人家都是把核桃晾干后存放起来，平时偶然拿出来给孩子们吃一两个，大多数都是有稀客到来或者春节后亲戚家的小孩子来了作为礼物相送，对孩子们来说好比当今社会的压岁钱，对稀客来说时一种也体现了主人对自己的一份尊重。
生产队收回来的核桃经过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核桃的青皮和果核具备了分离的条件，全体社员会利用一两天的时间把果核从青皮中分离出来。果核按人头分到各家去进行晾干，取仁，然后把核桃仁交到供销社由各生产队进行结算。在我们村分到农户的湿核桃按四斤取一斤核桃仁的标准交到供销社，交不够的生产队要记在各家的账面上算作欠生产队的款。所以分到各家各户的核桃长辈们都格外小心，担心孩子们嘴馋会把核桃吃掉，按要求交不够的，生产队按欠款记到自家的账上了。所以核桃分到家里后长辈们想尽多种办法来避开孩子们的视线或者找一个孩子们够不着的地方进行保存，但是孩子们还是想尽各种招数发现了家长的秘密，今天两个明天三个，不断地偷偷拿走被大人们放起来的核桃。孩子多的家庭大多数都不能按生产队要求的标准交到供销社核桃仁，只有等着生产队扣款了。
现在站在村里，走进山沟，远远望去，野蒿，野草借助地里原有的肥力，密虬虬，齐整整地一个劲儿地风长，一楞楞，一排排，遮挡住人们的视线。曾经倍受人们恩宠，枝繁叶茂的核桃树，一棵棵被野蒿，野草分割期间，成为一棵棵孤树，相互之间只能隔空想望。往日的枝繁叶茂已变成了叶黄枝枯，像在对人们诉说着自己被野草，野蒿包围，侵蚀的痛苦，无奈失落。只有在靠近村边的一些核桃树每年还挂一些果子，到收获时也被松鸭等野鸟吊走好多，剩下的才被村民收回家中。
小小的核桃曾经给穷乡僻壤的山村带来过村民的希望，给孩子们带来了快乐，也给现在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带来了无尽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