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生之途
这次偷去凡间，玩耍的途中没有出现任何状况，因为状况出现在他们返回的途中——千河刚带着弟弟妹妹返回心湖，一道天雷便劈了下来，也不知是奔他们来的，还是碰巧了，天雷刚好就劈在了心湖上。千程拉着千叶先跳下了水，紧接着千河才跟了上来。
回到明华宫后，三人的模样的确很狼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回了各自的宫中去换衣服，一路上千河都在给碰上的宫女内侍打招呼，没看见，你们什么都没看见，我们没有路过，我们也不是落汤鸡……
事情似乎就这么蒙混过关了，后来父王回来了也没察觉到异样，更没去追究他们，于是，不久之后，兄妹三人也就把这事儿给抛在脑后了。
现在想来，当初在船头上看到的那个令人惊艳的红衣女子，竟然是龙筝，只是当时月色朦胧，借着河边的灯盏，千程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就觉得这个女子美艳绝伦，只是气质上有些清冷，和她的一袭红衣完全不搭。
再次在冰谷看到她，她也是一袭红色的战袍，死亡亦不能破坏她的美，尽管有许多的人都说千程和她像，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比起龙筝要逊色太多。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去羡慕或者是嫉妒龙筝的美貌和地位，她反而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处境——地界君王，虽说三界公认地君比天君矮半头，但不重要，起码自己是自由的。
被送回明华宫之后，她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驻扎在地界的联军已经休整完毕，准备要返回天界，她才终于醒了——
被吵醒了！
“联军都要走了，地君不起来送个行？”
“就是啊，这事儿要传出去，天君又要治你们君上一个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我家君上忤逆谁了？是你们天君自己不来，把我家君上推在前面挡剑，还不允许人家好生养伤啦？”
“牡丹，先下去。”
总算有人没用吵架的方式在说话了，声音听上去还那么悦耳……正想着，千程眼睛猛地一睁，这声音当然熟悉，是蓝莲姬的声音啊，少年时代的蓝莲姬长期被她爹当质子押在明华宫，两个姑娘就这么成了好友。
于是她猛地撑起了身来，像后背装了弹簧一般，但坐起身来了之后，又感觉浑身的伤都在痛。
她本想问为什么蓝莲姬会在这里，但突然又记起来，自己的这个闺蜜早已经嫁给了柏司霆，现在虽然柏司霆战死沙场，但她依旧是这明华宫的女主人。
“君上，你醒啦！”
还没回过神来，一阵喵喵声又把她给惊了一下，是的，猫，一窝猫，统统只有巴掌那么大点的小猫，本来是窝在她床上的，她一醒过来，这群小猫立马跳下来床，最小的那个腿短跳不下去，于是显了人形，变个胖嘟嘟的小女孩，慢慢从床上爬了下去。
“我们这就请大姐去！等着啊，君上！”
“唉，茉莉……”
没得她说出来，身上的伤又一阵痛，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只好看着茉莉笨拙地从床上爬下去，屁颠屁颠跑去开门。
房门开了，黑牡丹小心翼翼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随即奔来了床边，噗通一声坐在了床沿旁，“君上你醒啦？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我去给你请大长老……”
千程摇头，她现在浑身是伤浑身都痛浑身都不舒服，只要大家别吵，她大概就会舒服点，但是联军绝大多数又不归她管，她这个地君说话也不管用啊。
“程儿……”名字才刚喊出口，蓝莲姬迟疑了一下，立即改了口，“君上，还好吧？”
“莲姬……”千程摇了摇头，“外头吵什么？”
“无事，”蓝莲姬望着她的模样，也不忍让她再操心，“自有大长老和伽罗上神去处理，你安心养伤便是。”
千程缓缓点了点头，她面色惨白，也不知这重伤需要养多久。蓝莲姬从黑牡丹手中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喂她服下，但几口之后，她又吐出一口血来，愣是半天没缓过气来。
又有人“笃笃”在敲门，黑牡丹正想回绝了来访者，谁料门口的人先开口了：
“芊芊，听说你醒了，我可以进来吗？”
说话的人声音很轻柔，低沉的音调极富磁性，但黑牡丹不这么认为，她一直觉得自家君上天下第一，就应该高高在上，怎么来个旁人直呼君上的名字，还不是名字，是外号。
“芊芊”这个名字，是千程逃亡凡间时用的假名字，后来成了几位师兄师姐对她的固定称呼。
“君上状态不好，紫烟星君请回吧！”
没待她开口，黑牡丹已经冲到门口，把紫烟给拦在了门口。
“请大哥进来吧。”
听见自家君上发话了，黑牡丹只好让步，紫烟踏着快步走了进来，在距离床边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
“芊芊，师父已经整顿好联军，准备离开地界，”紫烟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交到黑牡丹的手中，“这是师父留给你的，好好养伤。”
黑牡丹把小瓷瓶打开来闻了一闻，然后双手捧着恭敬地交给了千程。未等千程回答，紫烟继续说道，“另外，昨日得空，我送扬羽过了三途河，再过些年，你便可以去寻他。”
千程一愣，问：“他现在在哪里？”
“他渡去了凡间帝王家，是个皇子。”紫烟笑道，“按他的性格，这辈子是要做个闲散王爷。”
“闲散，挺好。”
千程的嘴角勾了勾，笑得很勉强，紫烟看在了眼里却没有多说下去，只道了声告辞，便离开了。
她的确笑不出来，也道不出悲伤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悲，扬羽过了三途河便意味着他重生了，这本是一件喜事，她不该悲；但她也笑不出来，她连扬羽的模样都记不起，就算寻到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就这样，一直没有踏出地界去，而是奔波在地界广袤的土地上，重建家园，就连靠近地狱的那些地方，她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查看，一次又一次地加固封印，尽管现在没有三界制衡的存在了，但瘴气仍然存在，虽然并没有完全随着三途河下沉，但地狱仍旧需要封锁——她也不知为何，大概就是为了心安吧。
大战过后，蓝莲姬向她辞了行，带着年幼的孩子回到了妖族，她本想挽留这个闺蜜，把她当做先地君的遗孀来对待，但是当妖族前来迎接继承人的时候，她才记起，妖王蓝幽亭已经不在了，而他的姐姐蓝莲姬则成了唯一的继承人。
半月有余，妖族传来了消息，长公主蓝莲姬并没有继承王位，而将妖王的位置留给了柏梦瑾——也就是她和柏司霆的独子，她虽让儿子继承了王位，却没给儿子改姓蓝，依旧保留着父亲的姓氏。
听到这儿时，千程不禁低头苦笑，她能想象自己这个闺蜜和她夫君的感情有多好了，只可惜柏司霆的记忆对她而言太过于模糊，她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几年之后，天君派了人下地界来寻当初龙筝的佩剑，彼岸，寻至地狱之门，发现被地君的封印封住了，便前来拜见地君。千程听罢，便把龙筝的彼岸还给了使者，使者也就理所应当地带回了天界，本以为就此了结，相安无事，谁料，天君却不依了，又叫使者把剑给送了回来。
天君认为，既然彼岸剑被地君拾得了，那么地君理应将其归还天界，但是地君却收了起来，若不是天界使者前来寻剑，地君怕是要一直收藏下去。
千程一听就上了火，瞅着这把彼岸剑心里直嘀咕，心想这剑又不是我想收着，明知我记性不好，故意找茬儿是吧？反正现在天界没战神，本君也可以号称三界无敌，信不信我这就上天庭和他老人家单打独斗干一架？
地君一发火，吓得使者连滚带爬逃回了天界，天君听罢，也不敢动怒，毕竟明皇还在地君那儿摆着，谁都惹不起她。正想招了伽罗来，请他去说服这个小徒弟，地君却自己找上门来了，一个随从没带，也没让南天门守卫通传，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来了。
“还给你，别让我师父没事儿老替你传话！”
彼岸剑就这样“哐啷”一声被扔到了天宫的地板上，直到她离开，没人敢上前一步，也没人敢去捡。她左右看看立在两旁惊若寒蝉的神仙们，冷笑一声，还神仙呢，我爹斩了仙根也比你们更仙！
走出凌霄殿，一个身影立在殿外，待她出了门，便冲她招了招手，抬头一看，正是苍炎。
“你一个人？”她左右看看，的确这儿只有苍炎一个人，再没别人了，“大哥呢？”
“我也不知道大哥去哪儿了，他去哪儿又不用给我说，而且，师父也没在。”苍炎伸了个大懒腰，看得出他有些无聊，“我听说你来了，怕你当众打起来，看看能不能劝架。”
千程甩了个白眼儿，背起手往外走，苍炎快步跟上来，笑道：“开个玩笑嘛，你现在不同以前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动怒的，了解，了解！”
苍炎一直是个挺风趣的人，天打雷劈也改不掉他那嘻嘻哈哈的性格，直到他的亲弟弟战死，她才第一次看到他落泪。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开朗的他又回来了，也许心中那个结已经放下了吧。
“师父又去哪儿了？”千程开口问道，伽罗上神向来多数时间在闭关，很少到处游历，这次天帝居然需要“招”他回来，说明他的确不在。
“师父啊，因上次他带天兵去支援地界对抗赤鬼王，违反了天条，被君上罚去昆仑之巅思过了。”苍炎回答，“是不是觉得很无奈？当初派兵随龙筝殿下出征的是他，后来要撤军的也是他，师父坚持不退兵却成了罪人，即使赢得了大战，也得被他罚去思过！”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便是，”千程笑道，“小心被旁人听了去，把你一并罚去思过。”
“那敢情好啊，我正好可以陪师父对弈几局。”
言毕，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对了，芊芊，”笑着，苍炎从袖中拿了张纸条，“算算时间，扬羽重生，至今也有好几年了，大哥去看过他几次，你也可以去看看他！”
千程一愣，伸手接过了这张纸条，打开，上面写的是凡间皇宫的某个宫殿名称，大概就是扬羽住的地方。
“好。”
她笑着点点头，此时，他们已行至南天门，她便请苍炎留步，自己踏着疾风飞下了天宫，往凡间的皇宫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