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过,可天空没有留下我的声响。
毕业之后,来到岭南之地,碌碌无所为。而后半年,去到张家界旅游,在那山谷间,我的笑声没有震天动地,却是激起一水涟漪。我的到来,让组织中的笑声形成稳定的三角形,不再阻塞于彼此间,而可以流传更广远,于是乎,自此之后,我以及两位曾经淹没于人群的笑客正式被冠名为“三笑客”。
王桑,东北人,笑声咯吱咯吱,如铃声般悠长。可是其长得甚是特别,腰粗臀肥而腿小,如一巨型陀螺,每次遇见,你都恨不得拿根绳子抽她一下,看她是否能像芭蕾舞演员般立地翩翩起舞,也因如此,当其笑得前仰后合之时,你会误以为看见了一个泼妇在叉着腰骂街。与她相熟之后,因其真名为王丽,我便呼喊为“欧丽桑”,可是王桑听到此名,总会对我怒目相斥,大概是该名听起来更像是欧巴桑,对黄家大闺女的王桑来说,是万万不可接受的。可事实上,“o”的发音在日语中既是同于“王”,又是表示敬语的意思,所以,我不过是对王桑尊敬如欧巴。
洪工,皖北人,笑声如其名,来到南方,可却不沾大米。洪笑比我早来两年,研究生毕业于西安某高校,此后来到这偏隅之地,期初,负责两个项目,可是不见有所突破,日后慢慢淡出旁人的视线。因不常与人为伍,笑如洪钟的声响也渐渐湮灭于角落之中。可是,笑声如炮竹,被大雨淋过,等到天晴晒干之后,依然可以响震天际。
至于后来组织的我,来自南方小镇,不曾见过世面,笑声是恐怖的,总是其出其不意,毫无由来,如疯癫之人。在封闭空间,我的笑声是不能发出声响的,只有到了闲庭山野间,我才能一展笑声。
张家界出行之后,我们三打出了名声,成为组织间的笑客,宴会上的陪客,舞台上的笑星,闲言碎语间的笑料。甚至我们去到天安门,因担心被看不见的便衣警察盯上,组织禁止我们三去到大庭广众之下。
因为王桑,我见识了东北的黑木耳;也因为洪笑,我吃上了不曾咽口的面食。
王桑爱上了一位深圳来的过客,我努力撮合他两,邀他们一起出游,可是深圳客并未表示对王桑的好感,不留一言回到深圳,王桑伤心不已,从此努力减肥,每日三餐,以水果为食,不见所减,日有所减。日子长了,我们忽然发现王桑也不是那么怪异,甚至有几分风姿,便打趣着她,“欧丽桑,你不再圆润,变得很是苗条了啊!”,“呵呵,那是的。”王桑鄙夷的回复我,而我最后总会甩出一句,“可是依旧是那么黑,看来黑是天生的。”之后,王桑从测试部转到售后部,再之后,组织有变动,老总被撤职,王桑就跟着老总跑到青岛去了。如今已去三五年。
洪笑呆在这荒芜之地是郁郁不得志的,可是一直就这样耗着,也不见有去其他地方的打算。我初到此地,先拜其为师,而后我们一起平起平坐互相合作,再后来由我负责项目,洪笑辅助我完成。相处日久,我开始发觉洪笑这笑声背后的苦楚。洪笑从不吃食堂的饭菜,而是吃路边的烧饼和面条,没有聚会,没有郊游,没有群居生活,不与世俗为伍,寂寞如斯乎。他的生活所在全然不在此处,所挣也全归生养父母,我甚至不明白为何他能呆在这个灯红酒绿之地。大概如此过了五年,洪笑回到西安,回到了终南山,也许只有那里才能有人听得见他那声如洪钟的笑声。
王桑和洪笑离开此地之后,三笑客不复存在,可我依然寄居在此,我不再无由来地肆意大笑,更多的成了笑不露声的苦笑,笑声得不到回响也便失去了笑得意义。我们失去了联系,彼此间成为了人生的过客。我们曾一起笑过天下可笑之人,一起唾弃过天下可笑之事。可是笑声过后,我们却不能一起道出这笑声背后的寂寞和凄凉。
——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