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时候,我还不懂死亡。
这样说,也许是种无病呻吟吧。
我常常想,像想有没有外星人一样的,天马行空。
大概是因为那时,我与这个世界之间隔着一个童话。
在每年的中秋,我们这儿都有个传统——祭月。
月亮出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搬出四方桌子放在庭院里,然后摆上祭品。
也许比起仪式,它更像是一种祈祷。
妈妈说,如果我们足够虔诚,月亮巴巴就会听到我们的愿望。
为此,我每年都会将自己最爱的水果味月饼供奉出去,然后双手合十着念叨:“月亮巴巴,请保佑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健康、平安、快乐。”
所有?我似乎很贪心,而贪心的后果往往是一无所获……
祭拜完月亮,我便会拎着充足的“干粮”,奔去和小伙伴汇合。
我们蹲在墙角下望月,许下友谊万岁的壮志豪言。
那时,我们还活跃在彼此建立的朋友圈里,还形影不离地不知疲倦,还拥有着相同的人生观、价值观。
看到这,你也许会笑,小孩子哪里来的人生观?但我依旧坚信,就算年幼、天真,在初始的视野里,它已经有了一个雏形,只是它……还太模糊。
所以等清晰过来的时候,我们才会讶异,原来我们那么不同。
后来朋友对我说:“其实,如果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我应该不会和你成为朋友。”
“我也觉得。”这句话的背面,包含着近六年的改变。
我依旧还是原来的自己,而她们,却不是那时的伙伴。
我曾这样抱怨过,我恨岁月无情,带走我们那么多的快乐;我恨她们残忍,背叛我们许下的承诺;可我、更恨的是,在那六年里,我只看到了自己。
我就像个远行的背包客,只顾留恋远处的风景,却遗忘了出发的站牌。
然后,再也回不去了。
我试图挽救,但人生中的事往往都是覆水难收。
后来的中秋,我依旧会许愿,会祈祷,但不会再去蹲墙角。而这个传统一直沿袭到我可爱的侄子虔诚地重复着我当年的模样,但我也明白了月亮巴巴是没有魔力的,她不会帮我实现任何事情,而唯一能达成的,只有自己。
同年四月,我的爷爷去世了。
那通深夜里的电话来的毫无防备,我依旧记得那时的感觉,一点也不真实。
那晚我哭了很久,第二天凌晨我便爬起来,冷水洗过脸,冷静之后,我还是不相信,然后我就绕着跑道走,一直走一直走,那个早晨,我把死亡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直到太阳升起。
我背着书包坐在回家的车上,阳光照不到我,却让我看到了温暖。
在我周围,人依旧聊着家长里短,店依旧贴着促销的字样,车依旧来来往往地穿梭。
没有什么会影响这个世界的转动,即使你感觉天塌下来了。
“丫头,来看看你爷爷最后一眼吧。”奶奶拉着我的手,走到爷爷遗体旁边。
我就这么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不再微笑、不再说话。
然后眼泪叭哒叭哒地打在我的手背上。
在葬礼上,许多爷爷的老朋友过来送他最后一程,都惋惜地说:“好人哪,好人怎么就会不长寿呢?”
生命,有时脆弱到只有一刹那就结束。
其实,我和爷爷奶奶不是很亲近的。而最令我惭愧地是,当我请假,老师问我爷爷高寿时,我竟一时想不起他的年纪。
我不由想起有一年暑假,妈妈跟爸爸要出远门一个月,就将我的午饭安排在爷爷家。那段时间里,我可是说是用“熬过去”的,我有挑食的坏毛病,自然吃不惯爷爷家的饭菜,但每天他们还是会煮我喜欢吃的菜。
我却不曾说过一句好吃。
上天是仁慈的,它会给人很多机会,给我与他们相处的时间,给我弥补遗憾的机会,只是当时我并没有珍惜。
朋友有过来安慰我“节哀顺变,”也有的忘记了那句关心,忙着自己的朋友圈。但在我看来,我们彼此之间的也只剩下了这些,那一刻我从未感到的孤独。
那年夏天,我开始留回长发,决定尽力去找回原来的自己。尽管我也明白许多爱,都在反反复复里错过,那来不及的回应注定只能成为了遗憾。
然而现在,我依旧不懂死亡。
我就像站在河边,去眺望河的另一边一样,之间的距离可能很远,可能很近。
如今二十三岁,我的童话消失了,我觉得我会在两者边缘挣扎一阵子,但、我大概不会再想死亡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明白,我应该学会多一点珍惜,这样在生命结束之前,才会少一些遗憾。
愿、路上的你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