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年过完春节,都要随着爸妈到姥爷姥姥家拜年,这个时候,就能见到很多亲戚:大舅、小舅、大姨、春姨、美姨还有小姨,一大家子聚到一起,就是一年中最高兴的事情了。
大舅家和姥姥家在一个庄子,给姥爷姥姥拜过年之后,便要去大舅家拜年,每次见到大舅,我都有些怕他,因为他的声音中总是显出几分威严,尤其是对着小孩的时候,常常吓我们。即使这样,他也是常常带着笑。大舅对孩子们是充满着期望之情的,他常冷不丁的摸一下我的头,待我跑远了,他看着我笑:“这孩子将来…是做官的料,嘿嘿”。这句话似乎每年都会重复一遍,那时候大舅的希望就是看着我们这群孩子们,长大成才,成为让他骄傲的人才。大舅有四个孩子,大表哥十几岁就远走他乡,闯荡生活。大表姐在外上学、工作,也常不在家,只有二表哥和小表哥在家里,陪在大舅舅妈身旁。
小时候常听妈妈讲他们小时候的故事,妈妈小时候的日子很穷,那是个特殊的年代,加上妈妈兄弟姐妹八人,一家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姥爷是生产队队长,忙于工作的姥爷很少顾及家里的事情,作为大哥的大舅无可选择地担起了照顾家庭的责任。
那个年代最大的问题是饥饿,很多人为能有一口吃的而想尽办法。大舅喜欢唱戏,是镇里剧团的一名演员,每天中午,剧团会为演员们发两个熟鸡蛋作为“福利”,大舅从不舍得享用他的福利,他把熟鸡蛋积攒下来,带回家里给弟弟妹妹们吃。听妈妈讲,有一段时间家里能吃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作为姐姐的大姨和妈妈把仅有的东西都给了弟弟妹妹们,她们自己忍着饿,快不行的时候,大舅从镇上回来,带回来的熟鸡蛋让家里的弟弟姐姐们又躲过一劫。就这样,在那个朴素的年代,朴素的手足情伴着舅舅姨妈们走过了一段最艰苦的岁月。
后来,在我读大学期间,和小表哥在同一个城市,此时小表哥已经走入仕途,大舅常来这里看为他争光的儿子,我和大舅见面的机会也多了。然而,命运却在这时跟大舅开了个十足的玩笑:大舅患病了。患病后的大舅越发的瘦,看着瘦削的大舅,我心中的疼痛是无以言说的,只能说些安慰的话,祈求现代医学能够为大舅送来福音。大舅病情稍微好转的时候,经常由小表哥陪着出去旅游,照了很多的照片,照片中的大舅显得那样苍老,那样无力。每次看到大舅这时期的照片,我都会想到记忆中那个中年汉子,摸着我的头说“这孩子…将来一定…嘿嘿”。
再后来,大舅走了,走的时候已经瘦的不成样子,小表哥哭的很厉害,全家人都哭的很厉害,那哭声里透着一个世纪的悲情和不舍。我站在灵堂里,看着大舅的黑白照片,看着看着,泪就出来了,我没有出声,心中默默念叨着,想着我小时候的往事,想起了妈妈小时候那个发黄的时代,想象着那个时代的故事,和故事中的鲜活面孔。
大舅已经离去几年了,每当想起往事,想起大舅,都会在心中默默祝福,默默祈祷大舅,在天的那边一切都好!
此文做于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