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家的淳朴,最能体现的是待客的热情。
我的家乡地处与偏僻的深山中,耳濡目染中,家乡赋予了我们这种深入骨髓的气质。
去山里人家做客,你的一只脚刚迈进门槛,主人就大声地招呼着让座。落座后,紧跟着是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茶叶是自家手工做的,那是珍藏的细茶,粗茶留给自家喝的。茶水装在大杯的搪瓷杯里,满满的一杯,就像山里人家一样的粗矿气质。但就是装在这样的茶具中,你喝过一口,满嘴生香,润喉是再好不过了。茶水在凉之前,山里人家早就为你添上热水。
在你与男主人畅谈之时,女主人悄悄在厨房里忙活开了。你以为那是在准备饭菜,你错了,那是吃饭前山里人家特有的一种“规矩”,做点心给客人垫垫肚子。所以喝下午茶的习惯其实在中国的山村里就有的。主人会拿出赚下的土鸡蛋,煮一碗红糖鸡蛋,或者放几个桂圆。要是你会喝酒,主人还会倒上一杯小酒,边吃边聊,热情地劝喝劝吃。
点心刚下肚,接下来主人忙着张罗正点的饭菜了。可是山里人家真正是没啥好东西的,没地方买呀。一般山里人家就留着一手,那个年代冰箱是稀罕物,山里人家更是没有着现代化的电器。山里人家私家秘藏着咸肉、咸鱼,长年放在一个坛子里,放了足够的盐腌制,是山里人家保存食物的秘籍。鱼肉有了,鸡鸭下的蛋,自家地里种出来的蔬菜,这样凑成了一桌荤素都有的饭菜,酒满上了,筷子摆上桌了,你揉揉点心还没消化的肚子,又拉你上桌吃饭了。
以前对山里人家有一种误解,说是山里人家端出来的饭菜是摆摆样子的,你不能轻易动筷子。这样的事实也是不虚的,只是那是在特殊的年代,家里请工匠师傅,师傅们知道主人的准备一日三餐的不易,非常识相,俗称的“大下饭”非常有限,知趣地不去动筷子,只吃那些普通的蔬菜之类的。
但是,外来的客人是不同的,你就完全不必有此顾虑,主人热情地吆喝,心事真诚的,他会巴不得你多吃点,吃好喝好,山里人家心里会非常欣慰,觉得把客人招待好了,心里才不会有歉意。山里人家把自己放低在尘埃里,欢迎来到家里的每一位客人。
饭后,当你拉开椅子,你的面前已递上了一块湿毛巾,让你擦脸擦手,年轻的对这份热情嗤之以鼻,认为这是不卫生之嫌,但是这种五星级般的招待细节,让你不得不感动,周身被火一样的热情包围着,让你置身于尊贵的天花板级别的服务。
擦脸擦手后,手上立刻无缝衔接地递过来一杯茶水,你发现你刚刚喝过的这杯茶水,已悄然给你洗了被子换了新茶。
这一系列的招待后,主人还会留你过夜,这大多是由于地理环境的偏僻,出村班车的车次实在有限,错过一个班次,你不得不住下来得第二天再走。你看看山里人家简陋的摆设,担心没有多的地方怎么留宿。
主人一眼看出了你的忧虑,还没等你开口,主妇就抱出一床干净的被子铺在主人的床上,告诉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在我们中国人的观念里,主人家的床是不会轻易让给别人睡的,主人的床宣誓着这家房子里的主权,哪能出让呢!但是,你要知道,山里人家不是不顾忌,只是在没有更多的地方让客人留宿,无奈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主人自己随便在哪将就着过夜,这样心里会更好受些。
第二天,高高兴兴地送你出门,还会往你手上塞一袋山里人家的土特产,比如笋干、年糕、土豆等让你带走,目送客人消失在村口,直到被大山遮挡住视线。
山里人家诚心诚意地招待着每一位到来的客人,可是,他们从不期盼着回报。
只是,实话相告,山里人家的这种淳朴已是在慢慢地消失,新一代的年轻人出门谋生,这种淳朴已是很难在他们的身上被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