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尹然心里也一直别扭。
不为别的。
就为婆婆那句:我一定把尹然当亲闺女疼。
亲闺女?
你知道我在家怎么跟我妈说话吗?你知道我一到我妈跟前我妈会做什么吗?当亲闺女这话可不能乱说。毕竟不是怀胎十月瓜熟蒂落亲自养大的人,话说那么满不怕闪了舌头吗?
声音大了是罪过,说话语气不对是罪过,怠慢了是罪过,不听话也是罪过。
可是老太太,您就没想过您自己矫情的那些情绪是对自家亲闺女的情绪吗?
开车到了温泉山庄。二爷欢蹦乱跳就下了水。温泉游泳池是他最喜欢的。每次必泡到最后,拖都拖不走。
尹然陪亲娘逛了一圈温泉山庄,试了大大小小所有的温泉,最后在室内的红酒温泉泡了好一会儿,去买温泉煮鸡蛋。
吃完鸡蛋就去二爷最爱的地方了。
踢踏了好半天水,尹然才下水游了两圈。果然太久没运动,游两圈就没劲儿了。
上岸躺在椅子上,盖着浴巾,她有点昏昏欲睡。
电话铃声乍响,吓她一跳。掏出手机来,一看,不太想接。最后受不了魔音一般的铃声,接起电话,“四姐……”
尹然打断他的话头阻止他讲话:“我每年八月份不接活。不好意思。”
“八月份以后呢?”识时务,没问为什么不接。
“接。”
“打扰了。”
孔成挂了电话。尹然盯着自己的手机一腔怒火化作云烟。
“哗啦——”
尹然被浇了一头水。还好手机套着防水袋子,不然肯定当场报废!抬头看去,老妈跟二爷齐心协力用水泼她。她把手机放回臂兜,跑到泳池边上抱着双腿像炮弹一样砸进池子里,溅得水花四射,二爷尖叫连连。
跟二爷嬉闹了一阵,尹然手机又响了。她爬上泳池边坐着,掏手机的时候无可奈何的摸着自己的后颈。
“阿花,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你在嘉年华吃饭吗?我怎么光看见你车没看见你呢?”阿花是她以前的同事,虽然现在不共事但不妨碍她们偶尔的互动。有的朋友就是并不需要常联系,时不时联络一下感情,互相面子上过得去就足够了。
“我的车?我在温泉山庄呢,开着我的车呀。哈哈,你是不是看错了?”尹然被逗乐。她的车是一辆大众化家用的车子,街上时常都能看见。
阿花犹豫了了一下,小声说:“是你老公的车牌……”
“啊——”尹然沉吟片刻,“他说今天要去跟陈总办事,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阿花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你想多了。亲爱的。”尹然笑得畅快。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结束聊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夜路走过了,总会遇到鬼的。
尹然握着手机,在手里翻转着。滑开解锁,拨号:“婷婷。帮我个忙……”
抓下头上的泳帽,长发湿漉漉的披散下来,滴答着水。明明是三伏的天气,她身体却从脚底冒着凉气儿。
手机屏幕里显出几张图。
史明苏的车,车牌号,车旁边的车的车牌号。一前一后走出嘉年华电梯的一男一女,各自上各自的车,离开酒店。
他那件衣服,她给买的。特别订制,全城仅此一件。被史明苏说成骚包色的绿。却是十分亮眼的颜色。史明苏拗不过她,穿上了。下身是米色的棉麻短裤。阿迪的透气涉水鞋。
岳婷给她打过来电话,“你那几天,天天跟我出去玩,就因为这个?”
她讪笑,“有点关联。但那个女人不是这个。”
“照片里的女人你认识?”
“前几天才见过,他同学。卖女装的。还给我推荐了两套裙子。花了我一千多。”
岳婷被气得无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打算忍了?他也太特么不要脸了,两朵野花了,天知道他还有没有第三朵。”
“啊~”尹然淡淡的应了一声,“先这么地吧。最近没时间也没功夫跟他过招。”
“避讳你妈?”
“不然呢?本来就是远嫁,想急死我妈啊?”
“也是。有情况找我啊。”
“恩。”
岳婷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一个交心的闺蜜。以前的铁姐妹都分散各地,想见不易。
收好手机,带上泳帽跟眼镜,张开双臂冲着二爷喊:“看招!我来啦!!”
“哗啦——”巨大的水花。
在水里,分不清泪水与池水。不会有人知道红红的鼻头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通红的眼是因为什么。
那天晚上,尹然跟史明苏说:“麻烦你这个月收敛点。”
史明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毛一下就炸开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尹然越是平静,史明苏就越是激动。
“你这话要没什么意思,那我可就真是白痴了。”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咱俩的事情,咱俩解决,你要让我妈在这里的这个月不痛快,我也不会让你妈痛快。”尹然冰冷且平静的瞳子直视史明苏。
史明苏想说点什么来撑自己捉襟见短的气势,张张嘴,抿抿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只骂了两句,摔门出去了。
老妈过来叫尹然吃饭,问她:“吵架了?”
“他找他妈去了,他妈说快要过中秋了,让我包红包给她。我没答应。”
老妈无语的摇头,“吃饭吧。”
“恩。”
包红包……
呵。
那是刚结婚那阵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所以老妈信了。尹然撒娇的挽住老妈的胳膊,“做什么好吃的了?”走出房间,进客厅,她偏头朝二爷房间喊:“二爷,吃饭了。”
“噢。”二爷恋恋不舍放下拼装玩具,去洗手,然后拿筷子拿盛饭。尹然直接坐在了饭桌旁。
后来,等娘亲回家之后,尹然晚上坐等史明苏回家。
她跟史明苏说,如果这日子你觉得过得没意思。我们可以好聚好散。别弄得我好像扒着你不放似的。
她跟史明苏说,不用想太多没用的。房产跟我没关系,孩子你不要我要,你要我不要。我可以现在给你撂句话让你安心。若真走到那一步,我净身出户。
她跟史明苏说,你的态度绝定我的态度,你若不愿意,我不勉强。实在过不去这坎,就等你想明白了我们再谈。
史明苏反驳,咄咄逼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跟史明苏说,你是个成年人,我对你怎样你自己扪心自问。我不跟你邀功,但你心里也该有一杆秤。我宠着你的前提是你一心一意对我。你要三心二意……我怎么那么贱呢?
史明苏问她,我怎么了?
她跟史明苏说,别让我寒心。
史明苏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跟史明苏说,撕破脸对大家都没好处。
她强势的态度是史明苏没见过的。她冷声冷语是史明苏没遭遇过的。她去了二爷的房间跟二爷一起睡。二爷很开心,也很担心。担心他爹会不会过来训他这么大了还不自己睡。可睡了两天之后二爷心安了,因为妈妈连着陪了他两天,他爹都没来找他麻烦。
晚上搂着妈妈亲了又亲,“妈妈,你身上可香了。”
“那是你身上太臭了。”尹然摸摸他的头揶揄。
二爷不高兴了。撅了嘴缩一边去了。
尹然说,“二爷,过来陪我睡会儿。”
二爷闷闷的说:“我可以陪你,但不能陪睡。”
被嫌弃了,尹然好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