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了,那时我在为高考备战。在教室的书堆里,我埋头苦读,瘦弱的班主任走了过来,拿着手机,好像刚接完电话,我纳闷,老师怎么突然向我走来,不正常。“。。,,你奶奶去世了,你爸爸让你现在回去,你叔叔在学校门口,来接你。” 我还在刷着一道英语阅读题,还没做完。
至亲的离去往往不给人喘气的机会,我愣了,几秒,以为自己没有眼泪,突然,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泪如泉涌,没有声音,只是把头埋在书堆里,肩膀颤抖,那一刻,不需要任何安慰。
表叔说,奶奶已经走了一个礼拜了,过了头七,明天下葬。他好像不怎么悲伤。家里,伯伯家,都是人,许多不认识的人,许多像奶奶那么大年纪的老人,许多白头发,许多,颤巍巍……
我觉得,爸爸的背佝偻了,像失去轮椅的残疾人,很慌很慌。那天,爸爸看我的眼神是无助的,我觉得。我没有在家留一夜,爸爸骑车送我去学校。我坐在爸爸后面。他说,爸爸现在没有依靠了,呵!没有我的爸爸妈妈了。
奶奶比爷爷多活了六年。那时我还小,小升初,命运总喜欢开玩笑,那一年,爸爸出车祸,为了从福建赶回来见爷爷最后一面,后来听妈妈说,爷爷躺在床上一直念着爸爸的名字,但他的小儿子,我的父亲,终究没有赶上,爷爷走的时候,爸爸在别省的医院里做手术,昏迷不醒。后来爸爸说,出事的那天晚上,是父亲的魂去找他了,他才捡回一条命。
那之后第二天,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度过那天的,放学回家,我第一次感受到心碎的声音,在父亲看我的无神里,在他打满石膏的腿上。
在这个世界上,永恒并不存在,心的柔软只会让悲伤一次次侵袭,一次次,一刀刀,一寸寸地进攻,时间不能抹去悲伤,也不能让人遗忘,在夜深人静时,所有曾经的哭泣,伤疤,都会出来舞蹈,折磨孤独的灵魂。我不敢想象,再次面对死别,是否有足够坚强的痂去抵挡刀刃,若不能,我该如何?
年轻总是不能记住别人的好。我安慰爸爸说,你还有我们姐妹四个,人老了总是会死去的,别难受了,不能改变就只能接受。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勇气对爸爸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至少现在看来是残忍的。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谁,我不希望有人对我这样说,不仅是不希望,倘若真有人如此,我想,我会恨他。我想,让悲伤着肆意流泪,流干了眼泪,这是最好的,不需要去揭示这条永恒不变的定理,在生死面前,这些都过于理性,过于残忍。
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的我,再次热泪盈眶,只想用余下的生命慢慢陪伴老树,功名利禄皆尘土,除了爱,没有更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