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记起这些文字的时候,也许我已经老了。独居在一个山洞里,只有几只爬虫和几只老鼠陪着我,也许师傅早已不在了,师傅说过,走出去了就不要回去,走到哪里都是庙,今天我终于明白他的这句话。
春暖花开,阳光很好,外面的一束阳光照进了山洞,大多时候我就看着这一束阳光,默默的想一下午,光明和黑暗分的很清楚,于是尘埃就在阳光和黑暗中来回游荡。大多数时候,师兄,七七,燕小溪,东方飞扬,上官静静,朱小小,慕容璐璐。。。会在我的脑海里千转百回,而我就像破碎了一地的菩萨手中的玉净瓶,每个人带走了属于我的那一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师傅说的对,也许我注定不能立地成佛,就像一次师兄偷了山下李老实家的那只大黄狗在后山洞里烧了教我第一次吃狗肉,师傅只是看了师兄一眼,而我----面壁三天。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为什么恶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好人就要千修万炼才能到达彼岸。
一个人老了的时候也许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思想总是飘忽不定的,关于师兄的所有,关于七七的妩媚,关于燕小溪的决绝,关于东方飞扬的背叛,关于朱小小的惊鸿一瞥,关于慕容璐璐的娇憨,关于上官静静的几十年,我想也许要从我师兄开始说起。
我想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和尚,死后应该下阿鼻地狱,不过师傅也曾经说过,忘记自己才不会痛苦,还要善待每一个人,包括自己,我想我终于是有点残忍了。
师兄的开始是在我十六岁那一年的一个秋天,他走的时候我只是看到下脚下一个关于他的背影,师傅说,如果我不舍,那就是对自己的一种负担,可是至今我仍然是经常想起师兄来-----所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和尚。注定必须面壁三天。其实师兄告诉过我他要去闯荡江湖,我问他什么是江湖-----那是二十岁的他回答不了的问题。后来师傅告诉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后来,后来的后来,不管我在哪里师兄总是能找到我,然后带我去酒楼,要一坛二十年的女人红---他说这酒让他想起慕容丽丽---一个本来属于他的后来嫁给了二王庄的王秀才的儿子的那么一个女子。师兄见酒必喝,喝酒必醉,醉必击节放歌。师兄告诉过我,喝酒要是不喝醉还喝什么酒?---这是我一直认为师兄高深的地方。师兄另外一点高深就是微醺的时候总是会落寞的和我说,女人永远不懂男人伤心的时候为什么喝酒,喝酒以后为什么更伤心了。。。师兄喝醉了总会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个瓦罐,里面总有几只蜈蚣,他就拿一只放到菜盘子里,结局必定是和店老板,小二吵将起来,骂将起来---这时候的师兄好像是最快乐的时候,脸上带着孩童般的无赖和促狭的鬼脸,待得掌勺,小二,老板拿着家什冲将出来的时候,师兄就会拉着我从酒店二楼跳下去,一定会将那只女儿红的酒坛子摔的粉碎,好像摔的不是酒坛子,好像摔的是那些所有不能忘记的回忆。
或者有的时候师兄带着我去偷某老实家的老母鸡,然后找个山洞或者溪边烤了吃---有一次我拿着一条焦黄的鸡腿边啃边问师兄,当年在寺庙的时候为什么师傅没有惩罚他。师兄坏笑着说,我告诉师傅,我和师弟不一样,我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师弟是因为馋。。。我想了想感觉貌似也对。
不管间隔多久,每次师兄找到我,我们都能惬意的躺在河边,荒草中,破落的庙宇里,甚至老树上,更甚至一次在知府的三姨太的屋顶上,一聊就是一晚上,或者一天一晚上。有些人就是这样奇怪,天天在一起没有话说,有些人不管多久未曾谋面,只要相逢便和未曾别离过一样。
师兄的人缘很好,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引车卖奖者,卖艺的,占卜的,青菜贩子,小鱼贩,乞丐,流浪汉,甚至赌徒,无赖,村痞,都对师兄点头,一些胆子大的小姐还会打开闺房的窗子,娇呼一声:王公子。。。我经常纳闷,什么时候师兄成了公子了---公子一般是对那些大冬天拿着折扇的读书人的称呼,像我们这种江湖游侠儿担待不起这个称呼。再说了,不管是站着看还是躺着看,师兄都像一个无赖子。当然了,早些年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慕容丽丽就会娇蛮的跳起来扯着师兄耳朵,娇呼一声,你又沾花惹草了!师兄总是作揖告饶,最后都会逗的慕容丽丽咯咯笑将起来,忘记了刚才的生气。
那样的时光是师兄最快乐的时刻,以后不管多少小姐,小娘子再娇呼师兄王公子的时候,师兄总是落寞的笑着点头。那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舞姬 秦可儿的一句话:奴家纵有万千风情,若不得公子垂怜,又如何盛开?---原来一个人的快乐总是与某个人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