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元节,是中国传统四大祭祀节日之,在我们老家称之为七月半。清晨集镇菜市场的人流比肩继踵,固定的小摊和流动的商贩分外地忙碌了起来。顾客在采购应季的蔬菜和新鲜的肉质食品外,最不忘的是生腐、鲢鱼、公鸡及猪肉。那是因为到了傍晚的时分,这几道食材要共同肩负着主人的神圣使命,承当着对神灵无限崇拜的虔诚任务。
下午三点多,天上的太阳依旧炙烤着大地,街道内闷热的气流不愿散去。前段时间,被高温蒸煮后的多数居民,仍然心存余悸赖在空调里,失去了与之抗衡的勇气。而被岁月磨砺的我,显然存有俯首称臣的想法,坚持呆在家中奉行独善其身的生活法则。忽然,屋外传来了阵阵“噼噼啪啪”的爆竹声。谁家不顾天气闷热的难耐,争先举行向神灵的祭拜活动?我既在默默地问自己,又情不自禁地敦促家人置备祭品,争取比预定的时间早点履行祈祷的仪式。因为人们一致认为:人生有两件大事不能漫漶和拖延一一尽孝和行善。
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有点心急的我不住地催促家人。家人迅速走出厨房,安排我将八仙桌搬至屋外,继而捧出早已装入筛子里的供品,按规定先后逐一有序地摆放在桌子上。而我,拧开酒瓶的封盖对准酒杯斟上酒,点燃放在桌子斜前方地面的大裱纸,借旺盛的火势,手持鞭炮于火苗上方助力引燃,尔后抛向不远处。待“噼噼啪啪”地炸响,留下满地鲜红的碎屑时,事前曾经的记挂、不安和捉摸不定的局促心情,瞬间自我感觉得到了沉静和慰籍。愿天上神灵心系凡间的每个好人,庇护我们面朝大海天暖花开,更保佑我们的儿女及家人们岁岁平安。
叩拜已毕,静候表纸燃烬的这一刻,不知怎的,我的思绪顷刻间就回到了小时候每年的七月半,那种既清涩而又快乐的场景。
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不知是人们的生活贫困,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至今令我仍没有弄懂的是,当年祭祀神仙的供品与形式和现在相比较,存在着明显的不同和差别。
先说一说供品,清一色的米粉粑。而米粉耙的原料,当然离不开米粉。因而每年七月半的前几天,家中的主妇从米缸里量出若干升籼米或糯米,盛在竹篾密织成半圆柱体的淘米箩内。再将米连同淘米箩放入水盆里浸泡,估计米粒膨胀得差不多时,遂及时取出置于阴凉处的凳子上,让里面的水份慢慢地渗出。沥干后将部分米粒倒入门前的石臼里,继而双手抡起木柄的石锤,对准石臼里的米粒一锤又一锤地敲打。
为使米粒均匀受力变成米粉,有时大人特意将我叫到石臼旁,吩咐我待他举起石锤的那一刻,借机将手伸进石臼里上下来回不停地翻搅。每当这时,我都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觉得自己终于有能力为大人从事家庭事务了。
待石臼里的米粒渐渐地碾碎后,用瓢一次又一次的挖起,放入筛子里筛成细细的米粉。剩下留在筛子里的粗棵粒米粉返回到石臼里,继续重复先前动作。直到米粒全部变成了米粉,整个碾压过程才算基本结束。米粒加工成米粉后,为了长期保存使其不变质,大人点燃柴火灶,将米粉倒入锅中不停地翻炒,及时去除里面残留的水份。
有了米粉,到了中元节这天,大人可以做出装有咸菜或芝麻为粑心的粑。有了刚从田里收割回来的新米粑,是大人对鬼神最虔诚的供品。开始祭祀时,村庄里的每户人家,端出事先放在筛子里的米粑和白瓶,统一集中在院子门前大水塘的塘埂上,按先后到来的顺序面朝塘水摆上供品、燃烧表纸、鸣放爆竹,再叩首下跪祭拜。
待每户将甫一结束的那一瞬,即是我们这些发小最开心的开始。趁着大人准备收回供品的间隙,我们像饿狼一样猛扑了过去,伸出双手抢夺碗中的米粑,也不顾米粑的主人使出怒色对我们一个劲地吼叫,更不顾脚下踏空后滚入塘中的危险,直到将碗里米粑抢个精光后,像怀揣宝贝一样兴冲冲地往回跑。到家后在父母面前晃来又晃去,整个人如同凯旋而归的战士,全身上下都充满着骄傲和自豪的神气。
那时候家中没有冰箱,抢回的米粑多得吃不完时,母亲便将米粑装入碗中放在菜篮里。篮口用一条破毛巾覆盖,挂在家中屋梁上悬下来的钩子上,备着来日继续食用。其实,隔夜或存放多日的米粑,在还处暑以前的日子里,经高温侵蚀后多次发酵,早己变成馅味了。但我们依然舍不得扔掉。因为吃到这样有质量且有意义的米粉粑,一年仅有一次的好机会。
现在与过在的中元节,祭品虽然由米粑而变成了鱼肉和米饭,但其精神内核依然没有改变。都祈求鬼神庇佑国泰民安人类和谐,祈求每个家庭幸福美满财源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