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每到冬天政府都会组织从外边拉炭,供应给农村人家过冬取暖,村中人总免不了对煤炭的质量数量及价格进行品头论足,甚至叽叽吵吵,对陈村人而言尤其如此,因为他们不仅有这个专业技能,而且有着心里的不平衡,曾经何时陈村有很多炭窑,煤质好而名气大,很多家户在路上捡的煤炭,就够自己日常用了,但这种现象一定是一去不复还了。 地理特殊煤层浅,挖炭历史数百年。陈村人与煤窑是有不解之缘的,历史上很多家庭也是与煤窑为业共兴衰。我曾猜想陈村这个村庄最早也是因挖煤炭驻扎而形成,陈村陈姓的祖先在此立庄之前,大约宋未元初,就涉足这里经商,可能主要经营煤炭生意。伏珠村村名一种说法是来源于陈姓先祖陈翊慈的字号伏珠(陈德之父),一种说法是来源于唐朝一能人贤士途径此地,看到有人烧砖烧灰挖煤炭,云蒸雾绕,遍地是宝,称为伏珠。从以上传说可推测,这一带挖煤炭历史在隋唐时期。山西是全国发现用煤炭最早的地区之一,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用涅石(炭)的记载,到汉代已开始用炭火铸造铁铜器,再到唐宋时期官方已设置专门机构管理煤窑开采运输,征收课税了,因此说我们这儿挖煤历史有数百年或者千年是不为过的。
陈村地处河圪槽玉龙山脉,南北两边为河,海拔高度要比周围土塬上低2至3百米,河流冲刷等原因让㳀层煤炭裸露于地表,便于古人最早发现和利用煤炭。从伏珠寺北沿山根向西到陈村红印坡,从伏珠寺南沿河两边到陈村西水沟一带,都有连续不断高为二三十米的灰沙地带,很多都是古人取炭堆出的炭渣,这些煤炭易取,一般采用平窑或斜窑,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都还有人在古人废弃的炭窑内挖煤,不过大多是干炭,当地叫明亮干炭,也讽刺人叫明脸儿干炭,意思是中看不中用,我们小时候在前头岭上进过一个平窑,里面匝道很多,低矮阴森可怕,大人们得弯着腰或爬着出入,挖煤辛苦危险可见一斑,这一地带上的很多泉水井水大多也是因挖煤而来,这里煤层原本就在地表外,不需要堪察,沿着煤线往里挖就是了,只是煤炭层高有两仨尺,不利于大面积开采而已。
与炭为伍风险大,几家欢喜几家愁。当地流传一个故事,一老人有两个儿子,他却说没有,他告诉人的是,一个死了还没有埋(赶车的),一个埋了还没有死(下窑的),因为他们干的都是最危险的行业,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其实时至今日,采煤与开车仍然是高危职业,这在我们当地是有大量血的事实,但煤炭的暴利与几百年的传统生存习惯,有是很多人的无奈选择,他们为了生计依然走下煤窑,用苦力换取钱财,也不乏倾家荡产投资煤窑的,出现坍塌渗水事故,血本无归的,不得不说是一种恶性循环。 村中的很多好院落大院落建造,大多是与煤炭业有关的,当然也包括庙宇的建设,陈村南山上有一块明朝万历年间的残碑,是陈村各住户敬奉太上老君的,主要是祈福开矿平安,而且显示当时陈村为平阳府汾西县通长鄉(碑不全没有完整信息),史书记载明朝煤炭已大量外运,或许这个时期陈村周围煤窑已相当可观, 然岁月的侵蚀当年挖煤的窑口早以难以查询与辩别,现在根据人们记忆煤窑大多清朝晚期与民国时代的,村子周围河岸两边,很多废弃窑洞口都是这个时期留下,小时候走近那杂草丛生黑乎乎的不见底煤窑口都胆战心惊,特别是在村中心位置开采,如沿楼坡儿东西两边就有四五个窑口,人们已不顾及自己的生存地盘,开始挖自己的墙角,对村貌的破坏十分严重,房窑裂缝坍塌,村邻关系恶化,对村庄的发展产生恶劣严重的影响与后果,可惜的是这个教训后人并没有完全汲取。
我的高祖曾遗言告诫后辈不能去下窑,虽然不知他因何境所困,但我知道曾祖父们曾经与邻近的窑主有一场官司,起因就是挖煤遭成我家老窑地陷塌裂,据说窑主曾言自家三座煤窑,打到哪儿奉陪到底,虽然官司胜了,但在村里这不是个案,挖煤遭成的损失破坏,恐怕永世难以弥补,其中水位下降,村中大多井泉彻底断流,使陈村成为一个缺水吃的村庄,十几年前河里发大水,河水倒灌倒废弃煤窑中,竟返流到楼坡上的窑底下,据长期下煤窑的发小讲,陈村村子以东地底下已挖空,包括南山底下,下面的挖煤行道纵横,大多是相通的,进去就象迷魂阵很难出来,且不说挖煤遭成的流血伤亡、家破财散等,仅对地脉风水的破坏就给村民留下惨痛的心里阴影和长期的精神摧残。
红红火火几十年,疮痍满目盼图强。解放以后,经过公私合营,私家煤窑没有了,陈村煤窑是当时公社唯一的明窑,是经批准的有手续的煤窑,窑址就在我们原三队麦场门(如图),窑口上有一棚子,我隐约记得五六个人分两排在辘轳上招炭的情景,工人坐着胖笼上下,炭是黑的,人也是黑的,据说窑名为利民煤窑,工人大都是周围邻村人员,后来撤到霍县去了,当时很多邻村人用炭都要来这里拉,远的还得住宿,店里这个地名就是那时外来人吃住形成的旅店,公社煤窑在本村这要比其他村人用炭方便多了,陈村煤窑小有名气。
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后,陈村大队在村西龙舌头沟,打了一口煤窑,为二井煤窑,就是在井窑下再打井窑,分两次招把才能炭运上来,那时农村人上班就是早九晚五了,出炭量很少,但这是村大队主要经济来源,当时村学校、大队院等就是靠它而建,同一时期邻村效古、迴坡底也有村队煤窑,但都在陈村北边邻近的土地上,每到冬天,陈村村道上,满窑场子都是拉炭的畜力车辆,十分热闹,远到汾河东的人也在这里拉炭,陈村煤窑的名气也更大更远。
七十年代中后期,为了不把村西部分挖空,大队又在龙舌头沟西的洞子沟新打了一口井窑,后来承包给陈孟大,他善经营懂营销,并尝试机械开釆,工人三班倒,一时间陈村昼夜车辆穿梭,很多人都来窑上挣外块,陈孟大发财了,捐赠支持教育事业,成为远近闻名的企业家和省老模,陈村煤炭名扬省内外,记得当时每天来自各省的推销信件就有几十件,什么煤窑办公室、销销科、财务科等等,其实当时就一会计吧,根本就没人理会这些信件,随之而来的是村道毁坏拓宽,敲诈勒索诈骗等社会不良现象。 到九十年代未本世纪初,在陈村及整个西山私挖煤炭成风,私人煤窑遍地开花,当时洪洞流行一句话,叫"要倒灶,西山里包煤″,一时间社会上精英名流、干部商人各界人士眼光都聚集到这里,大量资金也流向这里,打窑的,洗煤的,炼焦的等等,厂矿林立,车水马龙,炭尘飞扬,人们都抱着发财的梦想,想捞到一杯羹。陈村人也不甘落后,并向西开辟煤窑处女地,大小煤窑也有十几家,一些家庭父子上阵,一些孩子无心读书,煤窑上的钱好挣来的快呀!看似一片繁荣景象,实是断了后世的财路,私挖乱采,无心耕作,多少青年除了下窑什么也不想干,紧随的是环境污染、地质破坏、矿难频发、纠纷猛增、社会治安混乱等等社会矛盾难以解决,直到国家下决心彻底堵绝这种私挖乱采现象,才是这种混乱的局面得以控制,再没有了私家煤窑,现在在我们河圪槽一带,只有迥坡底一家国营煤矿了。
记得起初私家煤窑填埋后,家乡很多人都还幻想着再开窑的那一天,直到几年后坐吃山空,才开始出来想别的出路,这也算逼上梁山吧!想一想也对,挖煤为生并没有错,投资煤窑也没错,错就错在不能以牺牲生存环境为代价,西山上已有很多村庄因挖煤整体迁移,这样教训希望不会再有,也希望家人更珍惜脚下的土地,我相信,当我们关闭以煤业为生这扇窗户时,会看到另一扇明亮而富有前景的窗口,那么我们的未来会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