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川北旧事》不算是小说,只是以石头的视角和片段式情节来反映川北的民俗风情以及80、90后的儿时记忆。
张婆婆家老三回来的时候,石头堆在院坝边上的雪球已经化了大半。本来以为张家老三请先生跳神是自己的独家消息,却没想到前一天放学的时候,二娃子竟然比他先说了出来。也是,这两三百号人的村子里什么消息都能飞快的传遍,许是关心张婆婆的病情;许是农闲时候太无聊,需要些调剂。
当然,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除了相熟亲戚,别人在这一天都要绕着张家老房子走。所幸石头家和张家是不近不远的亲戚,石头妈又常照应老人家,所以在受邀之列,石头便成了跟屁虫,要一睹为快。
神秘的事总是安排在晚上,跳神也不例外。
“石头,你作业写完没有?”石头妈一边锁门一边问。
石头见竹荚火把烧的还不够亮,使劲甩着膀子,想要将火把烧的旺起来,“今天张老师没有布置作业。”
“真的假的哦?”
“真的。”
“你要是敢骗我,看我咋收拾你。”
“真的没有作业嘛。”
一大一小一路扯皮,倒也走的快。竹荚火把的荧荧之光只照得三四尺来长的路面,石头要顾着走在后面的妈,又要顾着跑在前面的花狗,虽然快,但也小心翼翼。
石头妈和石头到的时候,正遇见张家老三。
“喊人撒。”石头妈在背后捅捅儿子。
“哦,三表叔。”这三表叔好几年不见,生疏了许多。
“哟,石头嗦,狗日的长这么大了。”
“嘿,啥子狗日的,你兄弟回来不捶你才怪。”石头妈和张家老三年龄相仿,又是远房的亲戚,平日里也是开惯了玩笑的。
“嘿嘿。”别看张家老三快四十的人,这时候抠抠脑壳,讪讪搭话,倒像个娃娃。
“对了,你这是去哪里了啊?”石头打破僵局。
“去给老汉儿烧点纸。”
“该烧了,逢年过节你们也不在屋头,万一等会老头子发脾气就不好了。”
张家老三连声说,“是,是”,然后引着石头妈和石头一路上了院坝坎。
话休烦絮,石头妈带着石头看了一眼张婆婆,便进了堂屋烤火。这火一烤就到了十点来钟,外头狗不迭声的叫唤,一声呵斥,“遭瘟的,叫唤个球”,话音刚落狗儿些就偃旗息鼓了。
随后一人就进了堂屋,来人身材不高不大,瘦骨嶙峋,黑布衬衣,三五胶鞋。“来了啊,请里面坐。”张家老三连忙递烟,陪着笑脸往里面让。看这相貌,若不是张家老三恭敬的态度,石头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看热闹的老头子。
围在火塘边的十来个男男女女停下了吵吵嚷嚷的闲扯,有人起身给老头子让了个位子。老头子也不客气,坐下,捡起火钳在火塘里夹个火炭,点着烟,吸一口,吐出一大口二手烟来,才缓缓看看围在火塘边的这些人。
“都问过,没有属鸡属狗的,你放心。”张家老三晓得老头子的意思,这些避讳老头子已经讲过了。
老头子点点头,不再说话。又扫一眼众人,这才看见石头这个小娃娃,愣愣盯着。
“这娃儿,你过来。”
本来大人些摆龙门阵的摆龙门阵,烤火的烤火,没有注意。听得老头子喊石头,这才转过神来看着石头。石头被吓了一跳,慌了神,只把眼睛盯着自家妈脸上。
“去撒。莫怕。”石头妈鼓励着儿子。
听着这话,石头才蹑手蹑脚走过去。老头子拿着石头的手看了许久才放下,“这娃儿,还是个好命的人。前半生日子坎坷,一过三十八就好了。不过,小时候有一劫,可千万注意。”
“啊?”石头妈听得一惊,连忙问,“啥子劫?咋个避过去呢?”
“这娃儿十六岁前,千万避水,河坝堰塘啥子的要避开。”
“这个样子嗦,我记到了。”石头妈应着,“石头,还不快谢谢爷爷!”
“谢谢爷爷。”石头听得莫名其妙,听妈的话道声谢,赶忙就坐回自己的板凳。
这时候张家老三已经带着两个小伙子摆好了桌子,四四方方的木桌子,四根吃酒席用的长条板凳。桌子摆着装满粮食的升子(农村一种量粮食的量具,十升合一斗)、香、三指宽的黄表纸、两摞草纸、笔和砚台等物件。
老头子自坐上首正座,另外张老三找了三个帮忙的小伙子坐在另外三个位置上。跳神先起卦,老头子对着空气好一通絮叨,支支吾吾,石头也听不清,猜测估计是在告知神明今日事情的原委罢。一通絮叨完后,大喝一声“阳卦”,丢下两只小牛角做的卦。
“啪”一声,两只小牛角一剖为二的卦剖面朝下扣在地上,两者剖面俱朝上为阳卦。看这情形,老头子又捡起卦来,再喝一声“起阳卦”,丢下去,依旧是阴卦。
“拜呀嘛拜那东方大帝”老头子一阵唱喝,石头只听懂了这一句,看来是礼数不周,各位神袛不给面子。一声“拜北方大帝”,坐在下首的小伙子连忙抄起香和草纸奔出门外,冲着东方焚香烧纸。
东西南北四方大帝拜完了,老头子坐在上首正位又是唱又是念,絮絮叨叨。
石头小孩子心性,先前一门心思想看看跳神,不过一看完全没有三打白骨精什么的来得精彩,趴在椅子上慢慢的就做梦去外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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