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了,西宁的火车站很大(比起天水的),我们出了站就不知道往哪边走了。大家让我给爱妃打电话,我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有几个未接了,都是新郎打来的,连连给大家道歉。我说了我们的位置,新郎说让我们别动,他来找我们。不一会,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我不知道是什么人,看我姨夫的反应知道是接我们的人,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新郎的父亲。他一一和我们握手,一个不落。习惯了在群体中被忽略,他的一个不落,倒让人有点不习惯,但是感觉很好,有点“贵宾”的感觉。而事实上,男方那边所有的人都称我们为“贵宾”,享受的待遇确实也很好。就在快握完手的时候新郎喘吁吁地来了,我们都要跟着他父亲走,他忙说:表姐和老三跟我走。我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于是我给妈妈和小姨打招呼,就要跟她们分开了,我有点不舍。
新郎在前面大步走,我和老三后面小跑,外面的天气不是很冷,只比天水冷一点点。不是我记忆中的在乌鲁木齐下火车站像没穿衣服一样的冷,我才心情放松了些,看了看周围。城市里都一样,灯火璀璨,可是我并不能确定我的方位,所以心里就是混沌的。走到马路边上,新郎让我们上车,这时候有一个身披红缎面的青年绕过车身,赶忙和我们握手,我又是一愣。我也毫不客气,叫姐就答应着。我们上车之后新郎又忙着披红缎面,我说你们要干嘛去?他们说接亲的人今天去哪都得披红,这是风俗。
接下来就是《爱妃的婚礼一》中的开头了。
我们到得西宁的家里之后,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坐了满满的人,一打眼都不认识,看了半天才认出来了几个我们这边的人。有爱妃的奶奶、婶婶、姑姑、姑父,都是随爱妃先一天到的,他们正在吃上马席,男方家的亲戚朋友作陪。我和老三的到来打散了凳子上坐的众人,奶奶把我们叫到她跟前吃菜,男宾们在给小姑劝酒。
我着急想见爱妃,不见吃不下去。忍耐我一会我就到卧室去找她,边走边喊,想尽快确定她的位置。因为新郎和新娘今天不能见面,所以新娘只能待在卧室,外面新郎要招待客人。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刚好转身,我被惊艳到了,以为仙女下凡!高挑的身材、红艳的绣禾、带流苏的金色头饰,一转身的灵动,一低头的婉转,我都要背《孔雀东南飞》了: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这明明就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啊!
寒暄过后,我才放心去吃饭。菜中肉居多,虽然我今年过来也能吃些个肉了,可是到底是吃几口就腻,只得守住黄瓜和藕片――饭桌上仅有的素菜,吃了个精光。我的口味淡,我吃着桌上的菜又咸又辣,后来问了问别人,也都说味道是要比我们老家的重些。
为了表示对娘家人的欢迎和重视,男方的亲朋们照例是每人要敬酒的。听说认亲的那天就把外公和父亲都喝多了,所以我对他们的敬酒也有所耳闻。我不能喝酒,还好新郎照顾,替我解了围。小姑已经喝的兴头起来了,又要跟小伙子们划拳;三婶喝的一个劲说心脏在跳,还配合上东倒西歪的动作,惹的大家一阵阵笑声;姑父不吭声,递过来的酒杯又推过去,他是贵人,所以借口肩负重任,能不喝就不喝;大婶躲在新娘房里,不过还是被新郎趁她进厨房的时候抓住了,喝酒。我和老三就负责吃啊、笑啊,气氛很热闹。
奶奶和小姑要去互助住酒店,临走的时候小姑有点喝多了,声音也高,笑个不停。出门的时候又有人端着酒站门口,我和老三急了,赶忙说别让喝了,可是新郎一脸严肃地说:这是上马酒,必须要喝。不喝不吉利。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姑已经自己端起来喝了,老三急得想去阻止,可是人太多到不了跟前,干着急。小姑喝完给奶奶也端了三杯,奶奶说不会喝,众人说端一下,奶奶就把三杯酒端了一边。二叔(新郎家的)说不对,然后示范了一下,把食指蘸一下酒,向后上方弹出去,就跟我们在电视里看到的一样。奶奶又照二叔的学了一遍,大概自己也觉得好笑,有点不好意思。我看的津津有味,奶奶这动作,倒也像藏民了。她们这才出去走了。
我和老三回房间陪新娘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大婶和三姨(新郎的)闹着进来了,三姨让大婶喝酒,大婶说已经是亲家了喝什么酒,饶了她。大婶说唱歌,三姨说那我唱歌好的很,敬酒歌。我们大家都说好,赶紧唱,我倒是特别想听听敬酒歌,巴不得她们继续喝(捂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啊)。三姨想了一下说我给你们唱送亲歌吧。我们大家都鼓掌欢迎。三姨也不起身,坐床边上就唱开了,一开口我们就又鼓掌了,三姨的嗓音真好听:“鸿雁展翅向南飞,芳草低头躲秋凉。含泪告别阿爸阿妈,孩儿出嫁到远方……”那烟雨凄迷的意境,让我想起了《山鬼》中女神“雷填填兮雨冥冥”的心境。歌词自三姨的口中一句一句地送出来,我看着卧室的几个人眼中都有了亮亮的东西,气氛沉重肃穆,有一种悲壮的感觉,而我的感觉犹甚。她唱完第一节我就心下悲凉,如鲠在喉,又不能让情绪自然流动,所以只能强忍泪水。原来出嫁的女儿都有一样的心情:对父母的不舍,对未知的恐惧。对不能侍奉父母的愧疚,对身为女儿的无奈。至今写到此,我都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