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又出去打工了,一个人拉着个灰黑的箱子,里面胡乱装了些半新不旧的衣服,从塘里边走到塘外边,箱子的轮子吱吱扭扭,划过冷硬而落寞的空气,刺痛着路人的眼睛。
他的爸爸妈妈只在门口探了一下身子,便隐去了,好像那远离的是别人家的孩子,连招呼都不想打。
人们有些唏嘘,想起他弟弟李光年初出去时,爸爸给他拖着箱子,妈妈一个劲地撵着往他手提袋里塞鸡蛋,苹果,弓着腰从塘里边走到塘外边,一直到马路上,看他上了车,车子不见影了,才扯回目光。
其实,李伟也曾是个宝贝疙瘩,作为长房长孙,曾一直被爷爷宠得上了天。气温高一点就怕他热着,让他不要跟其他的孩子一起跑一起疯,气温降一点就怕他冷着,身上穿得像石磙,别人的伙房空空荡荡,他家的伙房早生起火来,李伟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天到黑。
爷爷走到哪儿,他都在爷爷脖子上骑着。爷爷不管在谁家吃饭,都会留点好的带给他。
爷爷上个厕所,都会让他在旁边蹲着。爷爷上完厕所,会一拍脑瓜,跟我来,跟我来,碗柜屉里还有一块油炸粑。
爷爷在时,什么东西不用他开口他都会有,什么事情不让他办都会替他办得好好的。别人当着爷爷的面夸他聪明,能干,漂亮,爷爷总是乐呵呵地说,那是,那是。
那时,他的爸爸妈妈在他面前说话从不敢大声。
其实,李伟也确实老实本分,在外面从不惹祸,没有别人那股讨巧卖乖的机灵劲。他性子很坦,做事不急,就像他说话一样,慢腾腾的,有点含糊不清。
他的学习不怎么好,总的来说,很稳定,总在倒数十名内徘徊。也没见着他怎么玩,大多时间都呆在家里,只能说他尽力了,天分如此。
有爷爷在,他一直无忧无虑,从不操心今天以后的事。
爷爷的死很突然,没有一点征兆,甚至连李伟都没预料到。中午还在一起吃饭,夹了许多肉到李伟碗里,下午放学,爷爷就像睡着了一般,再也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