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风在说话 (壹)

 

    你的视线里原本就没有我,既然看不见,何必还问我快不快乐。


 酒味总是很浓稠,还没有走进房间就能清楚的闻到。“滚出去,和你妈一样是一副婊子样”温瑶的右脚还没有踏进门,一个酒瓶就从客厅黑暗处“发射”过来,温瑶轻轻的一侧身,闪过。然后玻璃瓶像花朵一样绽放在身后锈迹斑斑的铁门上。

 温瑶没有作声,走到阳台上将经过雨水侵袭已经渗透到袜子的鞋子脱了下来。随意的捡起了散落在脚边的一条裙子,默默的擦拭着渗水了的布鞋。

“装,装,装,你他妈的装个什么清纯样,老娘又不吃这套。”龚夏丽一身酒味摇摇晃晃的从客厅的黑暗处走过来,话音未落,右手快速的扯住温瑶的头发,使劲往身后一拽,温瑶就感觉一瞬间头皮要撕裂的疼痛感贯彻全身。

“妈!”温瑶吃痛的叫道。鞋子直接掉在了地上,反手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向后倒去,渴望减轻一点清晰的痛苦感。

“妈?你喊谁呢?你妈在哪啊!让她过来,老娘还等着弄死她呢!自己上门来更好”龚夏丽力道不减,顺手将腾出的左手抬起来反手就掐住温瑶的腰使劲一拧。

 温瑶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一股血腥味从口腔蔓延。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温瑶默默的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任由龚夏丽在自己身上折腾。身体因为过度疼痛到了麻木的境地。良久,龚夏丽撇了撇嘴,松开了拽住温瑶头发的右手,左手的力道也减了下来,温瑶感觉到龚夏丽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

“...瑶瑶...”龚夏丽的声音变得轻轻的,客厅顿时安静的能听到隔壁王阿姨家正在呵斥她家小滑头的声音。龚夏丽伸手将温瑶已经乱成鸡窝的头发慢慢的拢好,有点局促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颤抖着小心试探地环抱住温瑶。

“...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喝酒的,妈妈应该听医生话的。”龚夏丽将温瑶背向她的身体翻转过来,看着微微因为疼痛蜷缩着身体,闭着眼睛,眼睫毛还在不停的抖动的温瑶,眼泪立即成串落下来。

 温瑶半响没有回话,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定定地平静的看着龚夏丽,将做保护状的手抬起胡乱的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眼泪。然后,咧开了嘴微笑。“妈,我肚子饿了!真的”。

 龚夏丽转身立马去房间将医药箱拿出来,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快速的去浴室将浴缸的水调试到热水,转头挤出一个笑容,对温瑶招了招手说“快去洗个热水澡,妈妈给你做好吃的!”话毕,就扯了挂在墙上的围裙,麻利的冲进了厨房。

 看到龚夏丽的视线离开了自己,温瑶顿时卸下了自己的笑容,缓缓的走进浴室,将浴室门轻轻的关上,背靠着浴室门,力气用完般,滑落了下来,跌坐在地板上。右手的中指塞进了嘴里,眼泪像蓄势大发很久的洪水般,肆意的涌出,为了不让哭声明显的中指也被牙齿紧紧的卡住。


 我叫温瑶,小时候常常听老一辈的人说温不是温暖的温,是瘟疫的瘟。出生就不该被取名的,或者直白点讲不该存在的污点。在早年的传统思想里,女人始终是低人一等的,更别提连自己男人都不知道是谁就怀孕了的。我就是在这种环境里出生的。

小时候零碎的记忆里,爷爷奶奶都不喜欢我,唯独只有大姑疼我,大姑是唯一一个读上了高中走出我们这个小山村的,早年一个人不顾爷爷奶奶反对出去打拼,一个人在外漂泊的日子里遇到了现在的姑父,姑父为人憨厚但是个子不高甚至有点驼背了,在00市里开了个便利店。

 记忆里是没有对母亲的印象的,最开始妈妈这个词是温暖的有体温都是从小胖墩那知道的。小胖墩是我唯一的伙伴,家境在我们村算不错的,那个时候其他孩子玩耍路过我家门口都会大声的讲“没娘的孩子一根草,世上只有妈妈好”,然后欢呼一声,一路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在我记忆里是最难听的歌曲)每当这时,如果碰巧大姑在的话,就会举起门前的扫把狠狠的对着他们挥挥大吼“熊孩子!别瞎讲话”爷爷奶奶呢,就会叹口气摇摇头扯着我进家里,顺道用尽全力的关上木门,然后瞟一眼站在角落无措的我。

 只有小胖墩是与众不同的,他不会嘲笑我,偶尔会跟我说说话,叫我不要搭理。记忆和现实混杂在一起总是会有欺骗性的,就像你有些时候分不清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变化在哪里,亦或着现在在你面前的那个人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但是可笑的是你始终坚定他或者她不会变。

                                 2

    三伏天真的是让人烦躁不堪的一段日子,太阳放肆的给予大地温暖,正午时分,路面上几乎是没有行人的,只有过往的车辆来回穿梭,知了隔几分钟就成群的吟唱,树叶伴随着风沙沙的响,好不热闹。

 去掉让人窒息的热气一定会是一副安静祥和的画面。然而当看到路口转角站着的沈家航,温瑶顿时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提着垃圾袋的手都有些不听使唤的开始颤抖。

“温瑶”  沈家航唤道。沈家航从路口转角处快速的走过来。几年没见,早已经没有记忆里小胖墩的那种憨厚的气质,取而代之的是看不出在想什么的深邃脸庞。

温瑶思绪有些飘忽,不开心的往事历历在目,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和她相见的沈家航出现了,以为会恨她入骨的沈家航出现了。即使过了那么多年没见都能一眼认出他,干净的白衬衫,领口微微的敞开,深蓝色的牛仔裤,头发比三年前更短了,而且,还,长高了。

“我妈妈死了,上个月”沈家航有些不耐的说,话语里面带着深深的厌恶。看温瑶的的眼神没有一丝生气,仿佛这句话里的主人公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在叙述一件平凡的小事情。

 “对,对不起...”温瑶慌忙的低下头不敢看沈家航,心里害怕沈家航会说出下句话比如“是你们家害死的”或者“你满意吗”这种话。

    半响都没有等到面前的人发声,怯怯的抬头后,发现沈家航突然变成个大大的笑脸,伸手把温瑶往身前一揽,左手使劲的揉温瑶的头。

“哈哈哈哈哈,我是骗你的,温瑶,怎么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蠢”沈家航大声的笑着,眼泪都要笑出来的样子,仿佛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低气压是一阵幻觉。

 温瑶整个人都觉得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想起三年前发生的事情,而现在的沈家航好像一点隔阂都没有。

“家航,三年前...”

“三年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别瞎想了,这么久没见,还是没怎么长高。”沈家航打断了温瑶的话,看了看温瑶低着头的脖颈。继续说着一些 你怎么一点都没胖,还是这么丑的一些话。

“怎么丢个垃圾丢了这么久”龚夏丽的声音从阴暗的楼梯口传来。温瑶下意识的想把沈家航推开,顿时温瑶感到沈家航的手顿了顿,然后缓缓的把温瑶手里的垃圾接过,转头走向两米远的垃圾桶,扔了进去。

“瑶瑶,妈妈要出去一趟,今天林婶约打牌呢,半天...”龚夏丽正在整理自己的衣领抬眸看到站在自己面前不安的温瑶和缓缓走过来的沈炎的儿子,顿时也有点站不住的感觉,身体靠到楼梯边的扶手上

“你,你!你来干什么,瑶瑶过来”龚夏丽猛地伸手去拽面前的温瑶,太过仓促,温瑶披散的长发也被龚夏丽拉扯住,温瑶顿时吃痛的往前倾。沈家航上前一步,抓住了龚夏丽拉扯住温瑶头发的手。

“阿姨。好久不见。”龚夏丽像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略带惊恐的眼神看着沈家航。沈家航微笑的看着她,然后侧头看温瑶,轻轻替她拢了下头发说“没弄疼吧,我先走了,家里还有点事。”

“啊,啊。好。那下次...”温瑶抱歉的扯住沈家航的衣服,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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