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和老公不是亲兄弟,也不是堂兄。老公姓李,二哥姓刘,二哥是公公的朋友。
公公在老公十岁的时候出门做生意死于心梗,火化了拿回来。二哥忙前忙后的帮忙料理完后事,老公姐妹兄弟五个,三个姐姐都出嫁,一个哥哥也已经成家。从此老公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会做缝纫活,每天熬眼到半夜给人做衣服挣钱养活老公。老公太小不懂母亲的艰辛,偶尔会惹母亲生气,母亲说他是个败家儿子,母亲在老公十八岁那年积劳成疾死于癌症。从医院把母亲拉回来,第一时间赶到的还是二哥。二哥对老公说:“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找二哥。”
二十四岁那年老公和我结婚,二哥跑前跑后的忙。老公几乎没有一分钱的积蓄,所有结婚的花费都是借,可以到最后真的是再无处可借,二哥说待客的事包在他身上。二哥认识的人多,烟酒肉钱都先欠着,等见了礼钱在还。事情办完,跟二哥算账,倒欠二哥五百块钱,。二哥说事儿办的还算圆满,亲戚朋友待十五桌,也算没给你爹丢脸。五百块钱你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没有二哥不会问你要。过完腊八,一天二哥来了对老公说:“我自家杀的猪,需要多少礼条你去割,农村的风俗结婚头年女方娘家要送礼,男方舅舅也要送礼,咱没钱也不能失了礼节。”我说咋好意思,欠二哥的钱都没还。二哥说我说啥傻话哩,我跟你公公那是一辈子的朋友。老公送完年礼回来,不记得是为啥,老公坐在院子里,椅子靠着椿树仰脸嚎啕大哭。
在我的印象里,二哥手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旱烟袋。半晌的时候二哥从地里干完活回来,会去小卖铺里打二两散酒,一口气喝下去,然后晃晃悠悠的回家去。二哥说这辈子他喝的酒倒在一个大缸里能把他自己淹死。二哥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二嫂年轻的时候有精神病,二哥一个人种了二十多亩地,照看着五个年幼的孩子。二哥从来没有嫌弃过二嫂,也从来不惹二嫂生气。二哥总说自己没多大本事,这些年粘你二嫂娘家的光了。二嫂的弟弟是一个县城都知道的有钱人,二嫂的弟弟这些年把几个孩子都一个个安排在北京做生意,二哥说这情分一辈子都感激不尽。
那年二哥喝醉摔跤,把旱烟袋的烟嘴摔坏了。老公送了他一个青白玉烟嘴,二哥逢人就说:这“是俺印弟弟找人给俺加工的,贵啊!”其实那个烟嘴老公只花了五十块买一块石头,找人加工还没花钱。我和老公结婚的头一年我们在家住,和二哥前后隔了两家人家,偶尔二哥会去我家坐坐,留二哥在家吃饭,二哥说那就家常便饭,要是费事就有人。二两酒下肚,二哥头一歪就在椅子上睡着了,让他去床上睡,二哥说你们该忙啥忙啥,我迷瞪一会就走。我和老公各忙各的。真不知道二哥啥时候就回去了。
第二年我们出来做生意,平时不回家,偶尔回去碰见二哥,老公会给二哥掏一包烟,二哥说兜里有几盒呢!二哥旱烟吸惯了,嫌纸烟不壮口,可二哥兜里不缺烟,二哥出去让人哩。每逢过年回家我们都要去二哥家看看。老公每年会从云南给二哥捎二斤茶叶回来,二哥开心的不得了,二哥说别看我开过茶馆我对茶不讲究,你给我拿的茶叶别人都说喝着好,二嫂则忙着给孩子们拿吃的,临走不忘给孩子们压岁钱。
这些年我家日子越过越好,也买了车,二哥也在路边给孩子们盖了三层小楼。闲来无事二哥总坐在自家的门口,还是拿着旱烟袋,只是看起来老多了,比以前更瘦了,我总说拉着二哥二嫂去县城吃个饭,二哥说这几年新添了好几种病,酒也戒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总想着二哥能把酒戒了,该是怎样一种心情和有着怎样一种毅力。要知道酒和旱烟袋是他一生的最爱。二哥的几个孩子也在这几年陆陆续续的成家。老公对二哥说有啥事你开口,用车你随时喊,二哥说娃们结婚没有花他的钱,用的都是娃们自己的钱,总说有事一定找我弟弟,这些年二哥没开口没开口借过一分钱,也没有用过一次车。倒是那些年在我们日子最艰难的时候,对我们没有一点帮助的人,时不时的来借钱来用车。
忽然有一天老公的姐姐打电话说二哥去世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几个月一直没有回过老家,也没有任何关于二哥不好的消息,咋说不在就不在了,这些年从来没有听二哥说他苦过累过。二哥用它坚毅的性格走完了他这平凡的一生。在二哥的灵前,我哭了,老公也掉泪了。二哥的离去,我和老公除了难过还是难过。老公说二哥这辈子对待他就像父亲一样,二哥是他父亲一生的挚友也是他的忘年交。
我们总以为自己会活很久,我们总以为朋友会和我们一样活的很久,我们总以为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再见。当有一天有了朋友的消息却是永别,今生再也看不见了。感谢上苍让我们今生相识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