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昂梦到全班同学全变成了丧尸，都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眼睛里渗出血，嘴角还留着涎水。物理老师老王则变成了罪恶屠夫，“我曰！CSOL打多了做梦都是大灾变！”刘昂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屠夫慢吞吞地走过来，然后拿出一根骷髅棒，对着他的头挥了下来，“你这是跟我玩黎明杀鸡呢？！”

“嘿！居然还挺痛！”刘昂想，“要是梦到陈曦的时候有这么真实，那真是爽死了！”结果刘昂又被大丧尸锤了一下头，刘昂这下可生气了，心想你一个丧尸不咬人，光用棍子敲算哪门子事。丫的我要是能动，非拿椅子出来砸死你丫的。

          没想到屠夫突然又口吐人言，“同学们，这叫什么，这就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刘昂更生气了，做个梦你老王也要来嘲笑我是吧？反正是在梦里，不用想后果。那就掀了门子敞开闹，虽然我动不了，但是老子的舌头照样是三寸短剑！

“闭嘴！你这只头上帽子绿油油的绿毛龟！你老婆都出轨了还有心思笑话我？这么能忍我看你别教书了，反正都是肠胃了，去小国际申请个吧务当当算了！”

一阵铺天盖地的哄笑声把刘昂从睡梦里推向了现实。刘昂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老王喷火的眼睛，刘昂一愣，心中默唱一句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

“以后我的课你不要上，你这种学生教出来也是人渣，现在给我出去！”老王咆哮道，“还站那里干嘛？！给我滚出去！！”

“今天出门的时候应该是撞了下太岁，不然就是昨天晚上从网吧出来撒尿的时候，尿到了土地爷头顶上。”刘昂出教室门的时候先看了看办公室的门，幸好锁了门，秃头应该是回家了。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刘昂目睹了它的壮丽，“多好玩的东西，早晚会放低，从前并肩的好兄弟，可会撑到底……”刘昂哼着Eason的夕阳无限好，摇头晃脑。这时候的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些东西，只知道喜欢的，那一定就是好的。当然，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节课下课了，刘昂打了个哈欠，终于可以好好地补个觉了。

“开考了开考了！”同桌女生推醒了刘昂，“发试卷了！”

刘昂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前座递过来的白花花的试卷，“我去，怎么又是英语。”刘昂哀叹一声，接着广播里面就放起了听力磁带。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所以你应当选择B答案。”刘昂跟着广播里的听力试听念，像古时候的读书人那样，一边念一遍转着头，“出题的就不能有点新意吗？话说回来，九磅应该也有八九十块吧？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汇率……”

听力放到第五题了，刘昂还在看第一题，“诶，不对啊，没有问电话号码啊！我去，这是第几题了？”

“听力考试，正式结束！”刘昂还在第十一题纠结AC选项呢，突然听力就已经结束了。“算了不做了，鸟语没意思，扔纸团吧，希望这次能扔及格。”刘昂说着就划拉一下撕了一张纸，同座女生看了看刘昂，摇了摇头。

五分钟解决了战斗的刘昂在桌面上又画起了战术板，心想自己最适合的位置还是影锋，还幻想着自己因为球踢得好，被下乡视察的里皮同志看中，越级入选国家队。然后在明年的亚洲杯里面拳打棒子，脚踢波斯，手刃倭寇，一路过关斩将捧杯归来，然后成为了国家英雄。

这时候落魄的意甲豪门AC米兰和正值复兴的皇家马德里同时向自己伸出了橄榄枝，自己在媒体发布会上慷慨激昂:“皇马给我开的工资比米兰开的高了将近一倍，但是我从儿时起就是一个坚定的米兰球迷，我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加入这支球队，今天，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再然后刘昂就幻想自己成了米兰锋线一霸，号码嘛，当然是卡卡留下来的22号，什么？穆萨基奥要抢？他一个看饮水机的中后卫凭什么跟赛季40球的意甲金靴抢号码？又想着自己成为了新一代的圣西罗王子，享受着南看台球迷的山呼海啸。最后当然就是带领米兰重新杀回欧冠，别跟老夫提什么皇萨仁，老夫见面就是锤，亚洲神锋就是在下——红黑22号刘昂！

越想刘昂越开心，就差意淫率领国家队勇夺大力神杯了，“带中国队拿世界杯……算了，想这个还不如再写两句英语作文。”

第二堂考数学，刘昂还是愿意做一做的，因为教数学的是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年轻女老师，跟那帮老气横秋的高级教师比起来，对待事物的态度要开放得多。上数学课，刘昂也不怎么犯瞌睡，偶尔来了兴致还要举手回答两个问题，因此他的数学成绩还能在及格线左右徘徊。

“要完蛋，一个寒假没摸书，这是个什么鸡儿符号呦？”刘昂瞪着∑半天，这不是物理里面的电场强度吗？怎么跑到数学试卷来友情客串了？

“算了，尽力了。”主观题从概率之后的三个大题，刘昂就写了三个大大的解字然后就把试卷丢到一边了。抬头盯着黑板上面挂着的时钟，“还有一个小时……”

旁人眼里，那件事情跟刘昂这个麻瓜半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黄拓却知道这件事情对他会有多重要，从刘昂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看得出来。

“等下跟我从后校门翻墙走，我请你宵夜。”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黄拓给刘昂扔了个纸球。换成以前，刘昂可能就是疯狂点头然后开始收拾书包准备走人了。但是这次不一样，刘昂看完了还是刚才那副死样子。黄拓叹了一口气，“干嘛非要找罪受呢。”

打了下课铃刘昂书包都没背，径自就下了楼，笔直地从花丛中跨过去还踩死了好几朵雁来红——这要是白天，抓到了那是要被年级主任处分的。刘昂就这样直直地出了校门，看着街对面摆成了心形的蜡烛，他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就沉了一半，“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啊！”刘昂心想，但是又找不到她会拒绝他的理由，是啊，全校女生都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她没理由拒绝啊。

出校门的人越来越多了，几乎每个人都被那些心形的蜡烛吸引住了脚步，仿佛那些蜡烛就是蜂蜜，而他们是贪吃的熊。刘昂也是很多个穿校服的人其中的一个，他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张御的侧脸，他也不得不承认张御是真的很有魅力。在女生们看来，他的身上似乎藏着一颗太阳，辐射出的七色光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就连一个微笑也带着氤氲的光晕。

他被烛光环绕着，昏黄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而那个女孩子如约来了。她弄散了一直扎着的马尾，及半腰的长发随着她的步子也轻微跃动。这么多人让她有些惊讶，但是没有任何犹豫，她走到了蜡烛心的心尖。

刘昂感到心口上似乎比了一把刀，很锋利的刀。“雷切还是蜘蛛切呢？”他开始胡思乱想了，看蜡烛的眼神都有些游离，“怎么刀还没动啊？”

张御就像一个二流玛丽苏小说里面的男主角，他牵过女主角的两只手，把她拉到蜡烛心里面。情节像极了微博上贴吧里随处可见的求爱视频。不过男主角的动作很优雅，不像那些穿个西装，捧一束花就自以为帅过吴彦祖的快手渣渣。

“刀子好像动了……”刘昂心想，他的表情很凝重，就像介错的日本武士，时刻准备着稍有差池就砍掉正在剖腹的老友的头。“也不是很难受嘛……”

“在一起！在一起！”小矮子曹亮先喊了一声，然后许豪这个大胖子跟着喊，然后是同班的同学跟着喊，最后变成了在场所有人的狂欢。他们掏出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荧光棒，狂热的挥舞，就像挚爱歌神的歌迷，错过那么多年终于补上了一次演唱会那样。

这一盛况惹得高一和高三的学生也纷纷驻足，询问知情者是什么情况。黄拓在人堆里搅动着，一边想刘昂这个黑仔跑得真快，自己背书包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突然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吆喝声，黄拓看向人围成的圆的中间，看到陈曦迟疑了两三秒，然后向前一步抱住了张御。人群中的吆喝声比刚才更甚，还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来拍照。黄拓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心说Good game。“叫你别来你非要来，这下好玩了吧，我看着都替你难受。”

黄拓看到张御和陈曦十指相扣，然后走出圆圈，沿途的人纷纷投以祝福的眼神。突然黄拓就看到了人群中面容呆滞的刘昂。

主角走了，观众们也走了，就连收拾东西的矮子和胖子也都走了。只有刘昂一个人还在门卫室旁边傻站着，“黑仔，回去咯。”黄拓走到刘昂旁边，“不然我们还去后街吃麻辣小龙虾怎么样？”

刘昂没回答，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花坛边上，“应该是雷切吧……切完都焦了……”黄拓也坐到刘昂旁边，没说话了。他知道这个黑仔每天话多的要死，不说话，不是生病，就是抑郁了。今天很显然是后者。

“你们两个过来一下！”校门口一个穿着黑头皮鞋的胖胖中年人说道，黄拓认出了这个胖子是教导主任，而刘昂抬了一下头，瞄了一眼，没理他，那副孤傲又盛气凌人的模样在教导主任看来简直是挑衅，他心里就觉得这样的学生必须要整一整，不然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教。

“龙老师好！”看到走过来的教导主任，黄拓赶忙站起来问好。

      “我问你们两个，刚才你们一群人堵在校门口在干什么？”胖胖的中年人派头十足，一股官腔。

“刚才来了个马戏团，一男一女耍猴子玩，很精彩。”正在黄拓考虑要不要跟教导主任实话实说的时候，刘昂插话了，“你看，那儿还有几个道具呢。”

教导主任将信将疑地顺着刘昂的手看过去，看到几个暗淡的荧光棒圈，还挺像他说的那么回事。又盘问了几句，刘昂对答如流，终于教导主任不再纠缠了，“这么晚了就早点回去吧，以后再碰上这种骗钱的东西，及时到教务处向我报告。”

            刘昂点头称好，教导主任就上了他那台奥迪A4，一个拐弯不见了踪影。

            “我回去了。”刘昂对黄拓说，“我们明天早上还有训练呢。”

            “黑仔……”

            “我没事……记得你说的啊，明晚请我去吃口味虾。”刘昂转身了，“今晚我想一个人走。”

             “那到家了给我发条信息。”

             “完全O98K。”刘昂背对着黄拓比了一个手势，然后消失在了拐角。

天有点冷，刘昂裹紧了自己的校服，看到街边的杂货店还没关门，他进去买了一包精白沙，结账的时候，杂货店老板的小儿子扯着他爸爸衣角问道，“爸爸，你不是说穿这种衣服的都是我要学习的好哥哥好姐姐吗，那他为什么会来买烟啊？”

“……”老板尴尬地笑了，本想说点什么打圆场，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问题学生。

“你到底收不收钱？”刘昂不耐烦地说道，声音嘶哑。“再要个打火机。”

老板这才回过神来，接过红白棱给刘昂找零钱。“八十九块，你数一下吧。”

           刘昂把钱卷成一团塞进口袋，然后蹲下来对那个可爱的卷头发小男孩说道，“你爸爸告诉你的没错，你应该要向穿这种衣服的哥哥姐姐们学习，不过这件衣服不是我的，是我偷来的。”

           刘昂出了门，在冷风里生疏地开了烟盒，扣扣索索地抽出一根烟，然后手挡着风把它点燃，吸了一口。

            刘昂突然想到非主流小说里面的悲伤场景。黑夜里街边总是灰暗的路灯，主人公也老喜欢一个人走在破败又萧索的街道上，也像刘昂这样点着一根烟，然后一张报纸被风刮起来吹到主人公的脸上，然后主人公颓废地躺到街边积了灰的长椅上，用灼热的烟头烫着自己的手背。

尼古丁渐渐地麻痹了大脑，他感觉到一股眩晕与失神感，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一下子适应不来舌尖味蕾上传来的苦味。

             “我以前都看些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啊……”刘昂看着家里窗户中透出的光，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我怎么早上出门又忘了关灯……”

          刘父在一个电子企业的干销售，到外面出差的日子十之八九，刘昂一个月都难得看到他两次。他前天才出差，今天断然不可能回家，因为他还给刘昂留了500块生活费。

刘昂拿出第三根烟点上，顺手拿出了钥匙准备开门，钥匙往钥匙孔上一靠，门嘎吱一下自己开了。刘昂的第一反应是家里进贼了，接下来就看到他老爹坐在沙发上，一身的酒气，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看着他手里的烟。

刘昂本想丢掉手里的烟，但是觉得抵赖也没意思，还不如坦然面对一顿毒打。

果不其然，一个邵阳大曲的瓶子甩了过来，直接砸到了刘昂的胸口上，刘昂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他老爹又抄起一把凳子冲到刘昂旁边，对着后背又是一下，然后又是疯狂的一顿连击，一边打还一边咆哮。

“老子都不抽烟！你倒是好，拿着老子赚来的钱去买烟抽！老子要你买烟抽！抽！抽！让你抽！”

“老子在开会的时候被你们老师打电话叫回来！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在学校成绩不好老子不怪你，你什么东西没学到还学会跟老师吵架了？我让你顶嘴！顶嘴！看你还敢顶嘴！”

           ……

刘昂他老爹终于打得乏力了，把缺了一根支柱的椅子扔到一边，瘫坐在沙发上。刘昂半躺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狗曰的张秃子，老子还真以为你不管我了，没想到还是悄悄给我爹打了电话，我#@~-%……”刘昂心里骂着，他一点都不怪他老爹，他更多的时候是在恨自己不争气。

古人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是到刘昂这里可能就是第一天定好的目标，第二天就把它忘到了床底下。刚买好的理综试题，做了几个简单的选择题就心满意足，然后把它束之高阁，最后就像消失在异次元无裂缝里面一样，再也找不到了。背英语单词也是一样的套路，计划好了的每天背30个单词，第二天就腰斩为15个，第三天，默单词的本子离家出走了。

他爹打了刘昂一顿之后，气消了不少，就对刘昂说明天上午去他学校给物理老师当面赔礼道歉，说着说着就躺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刘昂扶着墙站起来，从卧室里抱出一床被子，给他老爹盖好，然后把茶几上的酒瓶还有几个外卖盒收拾了一下，用一个袋子装着扔到外面垃圾桶去了。然后刘昂洗了个热水澡，再往身上淤青的地方拍了些红花油，穿好睡衣钻进了被窝。

“十二点半了啊……”刘昂看了看手机，打开了QQ，主界面风平浪静，并没有人给他发信息。他又习惯性地翻了翻空间动态，一下子他的脸色就暗淡了。

     “祝福！高二男神女神有情人终成眷属！”配一张心形烛光的图片。

“超级狗粮！”配一张他们的紧紧相拥的图片。

“恭喜恭喜！”配一张他们牵手走出人群的照片。

          空间的动态已经被刷屏了，甚至他看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凑了个热闹，转了一条，“郎貌女貌，佳偶天成。”

刘昂也发了条说说，并且发誓这是自己高中最后一条说说了，他在手机相册里面翻了好久，全是些土嗨的表情包，选了半天才看到一只比较符合心境的肠胃小叮当，刘昂点了一下编辑图片，打上一行字，“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啊”

           然后写了几句跟图没有卵关系的话，点了发送，然后退出界面，卸载了QQ。

           “呼……”刘昂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已经发生的事情，“我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