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老杨一个人背着手在小区里溜达,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春光烂漫。
小区花坛里,各种花正在次第开放。老杨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那些正在自顾自争芳斗艳的花花草草,但是他对它们并没有一点的兴趣。
“八十八天,今天是第八十八天了……”老杨边遛边小声嘀咕着。这就是说,再过十来天一百天的期限就要到了,成功,胜利在望。想着想着,老杨紧促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只要这几天不犯酒瘾,那他和老婆约定的“百日戒酒计划”就大功告成。只要他戒酒成功,那他的宝贝媳妇就不会离他而去,让他下半辈子一个人抱着酒瓶子过啦!……老杨裂开嘴,他开始对着那些花儿微笑,他忽然也觉得这个春天开始美丽起来。
“喂,这不二哥嘛,我正找你呢!”这时侯,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它啪得一掌拍在老杨的肩头上。
老杨头也不用扭,单听声音他就知道,这是他的老同学刘一明到了。
“明子,你找我干啥哎?”老杨一把抓住肩头上那只肥大的手,然后把它拉下来说。
“当然是喝酒了!我找你还能做个啥?”刘一明笑得那张圆脸也像春天里的花儿一样灿烂。
“我不去。我戒酒了,今天是第八十八天。”老杨说着脸上那道浓眉又凝了起来。
“切!没事戒酒干啥哎,再说了,你都喝了有好几十年的酒了,哪那么容易戒啊!与其让自己肚子受委屈,还不如就顺其自然好!”
听了一明的话,老杨苦笑着摇摇头,“你哪知道啊,我这一百天要戒不成,你嫂子就要和我去打离婚了,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真的像她说得那样,我这下半辈子就和酒瓶子一起过了吧,唉!”
听老杨这么说,一明笑得更欢了,“那也就是嫂子跟你说说罢了,哪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离了呢?一定是嫂子不愿意让你喝那么多故意吓唬你哪!哈哈……”
“她这回不是吓唬我……”老杨还要说却被一明拦住了,
“哎!我今天是有好酒才过来叫你哒,你不想喝就算了不要说三说四的。”
“啥好酒哎,让你这么嘚瑟?”老杨心里的酒虫一下子又被一明给激活了,他瞪着眼问。
“羊羔酒。听说过吧?这是我儿子出差刚刚从原产地给我带回来的,绝对正宗,不喝保证你下辈子都会遗憾!”
“怎么没听说过啊,”老杨咽了口唾沫,“不就是《空城计》里诸葛亮给司马懿推荐的那个酒么?不过,我倒是真的还没有喝过。”老杨咂吧着嘴有些向往起来。
“那就走啊!去尝尝,不让多喝你就少喝几口,现在天还早着呢,等下午你再回家,那时候酒味儿早散没了,嫂子不会察觉哒!”说着,一明拉起老杨就走。
“可是我都戒了八十八天了,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老杨那张嘴还在坚持,但他那双不争气的腿却已经跟人家走了。
天快黑的时候,老杨走回到自己的家门口。他抬手想推门,但是心里又有些打怵,这万一要被媳妇看出来可咋办哎……
“哎!你快进去吧!万,万一被嫂子看出来,我帮你说好话!”说着,一明上前一把就把老杨家的大门推开了。
“你还知道家来啊?”门一开,老杨的媳妇突然就出现在了两个人的眼前,她在那里插腰而立,杏眼圆睁。
“这一天都没有回来,你俩这是又到哪喝酒去了吧!”老杨媳妇果然是个女中的魁首,她上来就单刀直入。
“哪啊,嫂子,今天我们,只,只是遇到一个老同学一起多聊了会,喝了个下午茶。”一明见老杨不敢开口赶紧上前给他打圆场。
“是,是啊老婆。”老杨也对媳妇陪着笑脸说。
“你们骗鬼呢吧?这舌头都撸不顺了还敢说没喝酒!老杨,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吗?一百天为限,你把酒戒了,我继续跟你过日子,戒不了,我立马儿走人!”老杨媳妇越说越恼,她忽地跑进屋里,去收拾起东西来。
“你别这样啊嫂子,有什么话好好说么,不就喝个酒么?有啥大不了的哎?”
“还有什么大不了?”老杨媳妇停下手,她指着老杨那张羞得红彤彤的脸大声说,“你让他自己说!”
“我……我……”老杨这时候早已是结结巴巴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不说我替你说!”老杨媳妇站在俩人面前指指点点地说,“其实我刚和他结婚那会儿我就知道他爱酒如命,但是我一直都没拦着他去喝。因为作为一个男人喝点酒也没个啥,交际场上应酬应酬也是必须的,但是没想到,他却越来越没出息,越来越长毛病。见酒就喝一喝就醉不说,人家别人喝醉了,顶多了也就撒个酒疯儿,睡个觉啥的,可是他呢?他到处乱撒尿,而且还喜欢在盆盆罐罐里偷着撒。我都不止一次闻到我和出的面团儿里有化肥味儿了,但是我一直都闹不清这是咋回事儿。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看见他正醉了咕咚地闭着眼往我们家电饭锅里撒,我才恍然大悟……”老杨的媳妇越说越气,她竟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这还不算完啊,他还不光在自己家里丢人现眼哪!前些日子我带他一起去参加我的一个同事的儿子的婚礼,他又喝多了,趁人不注意,他竟然把一泡尿撒到了人家新媳妇陪嫁的脸盆里,这还让我怎么有脸再做人啊!我当时拉着他就去打离婚,是他跪在我面前向我保证一百天肯定能戒掉酒,我才答应再给他一次机会……”老杨媳妇说着从地上站起来,“现在我已经绝望了,你就抱着酒瓶子过吧!”说罢,她提起拾掇好的东西摔门而走。老杨看着媳妇远去的背影一下子傻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刘一明并没有去帮忙追老杨的媳妇,现在,他的脸都已经绿了。
“你,你……”他用颤抖的手指着老杨的鼻尖儿半天才咬着牙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你往我们家茶壶里也撒了尿了?!”
“我不知道……我喝完第一瓶就醉了……”老杨蹲下身子羞愧得抱着头,把整张脸都埋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你,你还有脸哭!我就说么,怎么上了个厕所回来,再喝那壶茶水味道咋就变了?我还以为这羊羔酒喝多了嘴里就特么会有羊骚味儿呢,原来是你老小子特么捣得鬼……”
“都是那羊羔酒好喝,我一下子喝得太多了……”老杨还想解释什么。但是这时侯,他的老友一明也早已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