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我梦见自己有了布丁,布丁长得和她姐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办怎么办?要如何安顿她的一生,不知有没有希望让她重见光明,她会不会过得不幸,我要马上下单海伦凯勒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吓醒了自己,看着身旁熟睡的果冻,我突然觉得这个梦是我的潜意识在提醒我,让我不要逼果冻,别给她那么多期望,她现在健康活泼,体贴善良,偶尔还会变身话痨,围着我絮絮叨叨,我已经拥有很多。
可是,身边的人总在讨论上哪个学校报什么兴趣班买哪里的学区房,给孩子开的补习班关停了,辅导家长的补习班又兴起。环顾身边的邻国,也没哪一个好过。
韩国40年前就开始整顿课外辅导,可根据韩国统计厅2012年的数据,全国中小学生以升学为目的的课外培训(Hagwons)参与率达到了69.4%,当年补习费高达1140多亿人民币,占整个韩国教育预算的36%。政府想立法不准补课,结果法院裁决,对不起,你过度侵犯了儿童受教育的权利。
日本终身雇佣制和学历歧视,倒推孩子必须考上大学,而且是好大学,才能过上放心看漫画的安稳一生。考上东京大学,连相亲海报都不用贴照片。
印度不说也罢,国家治理能力连我们县级水平都达不到。公立老师四分之一时间旷工,基础教育不行,只能逼得孩子去私立学校补课。
新加坡其实最残酷,从三年级开始就要接受考试分流,分流到最后,只有20%多的学生能上高中,李光耀说,“强迫智力较差的学生在同一个制度下学习,是这个教育制度的主要缺陷。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在11秒内跑完100米。”生在这里,如果你不是从小就表现得像个天才,连去补课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各有卷法,纯属巧合。好资源就那么些,但大家都想要。
补课班的目标对象其实是家长的焦虑,担心孩子吃亏,被应试的火车甩下。补课对不补课的小朋友不公平?影响儿童身心发展?谁在意啊,利弊权衡之下,只有安慰孩子,以后就好了。可是,以后真的好了吗?
远的不说,能保送北大的吴某宇够聪明吧,是人生赢家吧?但为何能作出弑母的残忍之事?母亲独立支撑家庭艰辛看在眼里,却能靠小说和电影推理母亲想自杀。这是什么逻辑?痛哭流涕、浑身颤抖是高智商下的表演?还是腹内侧前额叶受伤了,缺少人类必要的共情?
空心学霸就像一棵树,外表枝繁叶茂,可是心已经空了,随时都会枯萎倒塌。
我们的目标,是让孩子考北大,挣大钱,还是让他们追求自我发展,让智识和人格获得成长,在工作和生活中都能体会到平静与幸福?
从生活里观察,那些学习好的孩子,都不是父母逼出来的。有个描述人内心深层渴望的“自我决定论”(Self-determination theory),里面的自强(Competence)说追求进步是人的本能,我们渴望一切好的东西,这写在我们的基因里。
这个理论把人的动机分内外两种,外在动机大体是你妈让你做什么,我不想让妈妈失望。内在动机是我有兴趣、有激情、有内在满足。如果有这个内在动机在,做事就不是为了这件事带来的结果,而是为了这事本身,比如孩子做题做到废寝忘食,还能乐在其中。
那为何我们本来天性自强,也有能力靠内部驱动完成事情,最后却大多躺平了呢?
根源是我们不认同我们做的事。一天苦逼的工作、学习,没意义,有啥用。
就像我自己还是学生时,没体会到内在动机,我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是我最愿意做的事,我质疑自己是否有资格,是否有方法把我的孩子培养成有内驱力的人,所以我焦虑,我把教育果冻放在忽左忽右的变化中随波逐流。
《教养的迷思》中哈里斯说,父母作用是只是基因+给孩子选择同辈群体(社区、学校),父母把养育重点放在把孩子送进高端社区固然可以,但这条路其实很难,也充满艰辛。就像你下了班,躲在车里猛嘬一支烟,挤出笑容走进家门,却遇到妻子的冷脸。你冲孩子吼,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但人家说爸爸,我只是想要你陪我玩。
每个人中年人的境遇大体相同,但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求助于知识,向自己内心深处挖掘:我的优势和局限在哪里?我对这个世界有什么价值?什么能驱动我不顾一切?我用什么来整合我的热情和生命?
在你喜欢吃什么食品工程帮你算好,你想买什么广告准确推送的时代,如果只想做一只笼中小野兽,那接受信息投喂没什么不好,保不齐还会庆幸自己好幸运,投胎做了熊猫。
但我们可是人,是出生就有硕大脑袋的人,这个脑袋里有860亿个神经元,1000万亿个神经元连接,而且它就顶在自己身上,不需假手于人,那何不挖掘一下,多开凿几条真能撬动自己生活、让自己平静的沟壑呢?
怎么在应试教育里保持探索的欲望?怎么在恰当的时机提供养料?在短时间内要输入大量抽象,与日常无关的东西,该如何内驱?什么是教养的规律?如果自己的脑袋可以回答,我们还能被套路,被忽悠,丧失对自主性的掌控吗?
现实就在这里,但我看到什么,我如何分析,我做出什么行动,取决于知识。如果我觉得知识辜负了我,那其实还是因为自己的无知。
这条路是不是想想就很让人兴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