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煤矿,对于孩子的教育,大多数都是粗暴管理。孩子们发生争斗,都是不问原由,先管好自己的孩子,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是打架,肯定也有自己孩子的原因,很少有因为心疼溺爱自己的孩子,去找对方的家长的。
龚卫国也和大多数家长一样,抱着“孩子不懂事,大人应该懂事”的态度,通过小燕子妈妈的劝解,他也知道冤枉了儿子,看着满脸泪水,抽抽噎噎的儿子,从窗台下拿了两个小木凳子,一个递给小燕子的妈妈,请她坐下,一个自己坐,然后虎着脸对着龚俊说:“别哭了,去屋里把脸洗洗,洗完了过来,爸爸有话跟你说。快点!”说完扭头看见小燕子也哭成了小花脸,勉强挤出笑来,又对小燕子说:“燕子,你也去洗一把,看你们哭得!”
小燕子看了看她的妈妈,得到首肯后,追着龚俊进了屋。
“我说龚大哥呀,你可不能不问原由就下手,孩子还小,你出手又没有个轻重,万一打坏了,别说没法给孩子他妈交待,你自己后悔也来不及了。老刘嫂和王嫂家那两个孩子,仗着他们的哥哥姐姐多,向来都不听话,总是欺负咱们的孩子,有时间我得说说她们,让她们把自己的孩子管好了。”
“嗯,小树得砍,孩子得管,不能让孩子学会打架,咱先管好自己的孩子吧!我还以为他在欺负小燕子,张兄弟你们一家,对我们两口子和龚俊不错,前儿个阶段,多亏了你们的接济才让我们度过了难关。”龚卫国对小燕子的爸爸妈妈怀着感激之情,平常话不多,这时候有机会了,这才把感谢的话说出来。
“那算啥呀,咱们街坊邻居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小燕子妈妈笑着说。
这时候,龚俊和小燕子洗干净了脸,从屋里出来,慢慢地走到离龚卫国两三米的地方站住了,两个孩子不知道接下来龚卫国会怎么样,依旧胆战心惊的。小燕子有妈妈在一旁,多少还好一点,龚俊却紧张地绞着两只小手,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缓过劲来。
“臭小子,我跟你说,不管怎么样,决不能欺负你燕子妹妹。刚才是我误会你了,给你道歉。不过,我还是得跟你说,惹不起躲得起,不论什么原因,就是不能打架。以后出去玩,遇见欺负你们的,就躲开,别在一起玩。听见了吗?”
“听见了。”龚俊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明明是大脑袋和卷毛欺负了他,自己的爸爸不但不会领着他出去报仇,还让自己躲开,就这样白白被欺负了,实在太气人,等妈妈回来,告诉她一声,看妈妈怎么办。想到这里,眼睛一红,委屈地又落下了眼泪。
“好了,燕子,你带着龚俊去咱家院里玩吧!”看见龚俊又要哭,燕子的妈妈赶紧让燕子领着龚俊离开这里,看见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离开了,也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上班挣钱的快回来了,大哥你也忙活吧,我回去给你兄弟做饭去。”
从那以后,龚俊就很少跟家属区其他的孩子在一起玩,只是和小燕子要好。从四五岁到七八岁这几年,每次在外面被坏孩子欺负了,也不敢吭声。而随着年龄增长,龚卫国管教儿子越来越严厉,只要龚俊从外面玩回来,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脏了,脸上有泪痕,不用问,又跟别的孩子发生争斗了,然后依旧是不问原由,啪啪地揍龚俊。
龚俊挨揍时,如果妈妈在跟前,还好一点,妈妈可以拦着点,龚俊就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如果妈妈不在,那龚俊就大声哭喊,也能招来邻居大爷大妈叔叔婶婶们过来给解围。有几次龚俊犯了错误,被父亲吊在院里的一棵榆树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幸亏后排邻居赵大爷听见了哭声跑过来劝解住。
到了七岁该上学了,看着同岁的小伙伴都背着小书包上学了,龚俊也闹着要上学。龚卫国和囡囡商量了,说龚俊身体瘦弱,长相又不好,学校孩子更多,肯定会受欺负,不如等到明年,跟比他小一岁的小燕子一起上学,那样好一点。
龚俊没有上学,跟他同岁的孩子都上学去了,胡同周围自然就少了很多孩子,也有比他小的孩子,但欺负他的孩子也少了,这样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出去玩耍了,除了小燕子,也和一些小伙伴玩。
没有上学,自然对周六日没有概念,遇见孩子们的休息日,龚俊还是会被欺负。有一天是星期日,龚俊在胡同口又被卷毛没来由地推倒在地,踹了几脚。回到家里,龚卫国看见龚俊的样子,还是不问原由揍了他。龚俊坐在院子里就想,从外面受欺负,回家再挨揍,等于挨两顿打,如果下次再有人欺负自己,不如跟他拼了,反正也是挨揍,管他呢。
想到这里,龚俊进屋把脸洗干净,一声不吭地走出家门。他想好了,如果出去再有人欺负自己,那就拼命吧!大家不是都说什么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吗?那我就先下手。
活该卷毛倒霉,龚俊抱着出去打架的心态,他哪里知道,看见龚俊出来站在胡同口,这小子又来劲了,狞笑着过来准备欺负龚俊。当他推了龚俊第一把的时候,龚俊一直低着头,瞅准了脚下有小半块砖头,迅速弯腰,捡起来砖头,跳起来,照着卷毛的头上就是一下。
卷毛哎呀一声,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伸手一摸,指头上带有殷红的鲜血,当时就被龚俊镇住了,当龚俊再次举起砖头时,卷毛嗷的一声,转身就跑,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龚俊把砖头放在自己的脚下,蹲下来,没事一样,捡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过了很久,远远地看见大脑袋气势汹汹地领着卷毛向他走来。龚俊知道这是大脑袋要替卷毛出头来了,不慌不忙地把脚下的那块砖头捡起来,站直了身,眼睛死死盯着他俩,一副拼命的样子,随时做好了一个人跟大脑袋和卷毛两个人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