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西秦。赌博艺随身。花柳上、斗尖新。偶学念奴声调,有时高遏行云。蜀锦缠头无数,不负辛勤。
数年来往咸京道,残杯冷炙谩消魂。衷肠事、托何人。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一曲当筵落泪,重掩罗巾。
——宋 / 晏殊 /山亭柳·赠歌者
晏殊,又一个超级神童,五岁能做诗文,14岁参加科举考试,为宋真宗赏识,赐同进士出身,羡煞旁人。他是少数几个打破了天才大才不善于考试这个千年魔咒的人,而且,还打破的很彻底,因为他还很善于交际,被真宗皇帝留秘阁深造三年之后,深得领导同事的赏识,17岁就被授予了太常寺奉礼郎。
晏殊年轻时的官运那是相当的好,真宗皇帝视为心腹,连为父母服丧都不等他守孝期满就召回,每有疑难,都要写字条问他的意见,真宗去世,十二岁的仁宗即位,当时的宰相专权,晏殊又提出垂帘听政,解决了朝政危机,可他毕竟是先皇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因与刘太后政见不合被贬。
而后的十年里,晏殊反正更加展现了各方面的才能,并且和范仲淹一起兴办教育,让官学遍布全国,晏殊也做了尚书左丞,可是,人生达到巅峰,似乎也就意味着要开始往下了,仅仅做了不到一年的宰相,晏殊就被贬官到地方,然后又政绩斐然回到朝堂,做到了宰相。结果才做了一年多,又被弹劾贬谪地方,分别去了颖州,陈州,礼州任职,直到六十一岁高龄又以尚书兼大学士身份任永兴军节度使。
这首词,就是在这个时候写成的,我之前就说过,要解读一首诗词作品,一定要知道作者经历了什么,身处于什么环境,才能真正去体会作者写作时的感受,所以我们可以设想一下,一个天才神童,出名早,做官早,四十岁前顺得叫人羡慕,四十岁后,开始经历宦海浮沉,一再被贬,年过六十,复又投身军旅这个全新的领域,此时,距离他人生的终结其实已经不远。
二十多年来反复被贬官调任,心中肯定充满不平之气,难以抑制,本来到了这个年纪,也该看透和放下了,可偏偏晏殊少年得志,顺的太久,放下,也着实不易,所以,当他看到宴席上那位年老的歌者,自然就心有戚戚,特地把他叫来同桌饮酒叙谈之后,知道这些好词曲都是这位年老的歌者所创作的时候,心中的悲戚更甚,因为,这年老的歌者,不就是另外一个领域里自己的写照么?于是提笔写下这首词赠与歌者,而且,晏殊的词一向只有词牌没有标题,这次,他却认真的写上了赠歌者三字,可见他的认真和郑重。
现在,我们就可以来看看这首词了,上阕,说的是老歌者年轻时的风光,有着过人的天赋和高超的歌舞技艺,嗓子好得能穿云裂帛,每次唱完,都能得到很多的赏赐,给予歌者锦缎做缠头,这是对歌者的肯定和喜爱。之前看到有的学者说这上阕是写的一个当红歌女的盛况来和老歌者做对比,大概就因着这缠头二字误导了这些学者,其实,这歌者,有男有女,而且都是要缠头的,以我的感受,晏殊所见的歌者,应该是一个老年男性。
下阕,笔锋一转,直接说道了老歌者的现状,而且,这一句,老文我个人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如今往来卖唱,都是别人挑剩下没人愿意去的场子,那当然也就别指望什么喝彩馈赠了,能有些剩饭吃就不错了,所以这残羹冷炙,是一语多用的。这样的凄凉晚景,心中自然很苦闷,可又能向谁人去说?
最后这两句,老文我个人觉得这说的已经不完全是老歌者了,也是在说晏殊自己,如果能得到知音的欣赏嘉许,我愿意为他写出最好的作品,唱遍最高难度的曲子!所以,筵席上见到晏殊这个知音,老歌者又高唱了一曲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唱完却忍不住潸然落泪,怕人看见了笑话,连忙拿起罗巾遮掩,这是歌者落泪,还是晏殊落泪?也许都是!
这首词,每次品读完,心里就很难受,也确实有想哭的感觉,每个有才华的人大抵都如此吧,最希望得到的,其实不是什么蜀锦赏赐,而是知音的认可和欣赏。老文我也是一样,昨天一天的时间,头条里的阅读数,评论数,收藏数,点赞数,都超越了我过去三个月的总和!
欣喜过后,却有些落寞。看到有读者给我留言,让我还是坚持之前的风格和初心的时候,我也很感激,所以,我想告诉大家,我还是我,还是那个为大家用心解读好诗词的老文!还会继续用心的为大家奉上精品佳作,还是这句最能表达:“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
——东篱若尘(文俊壹)——东篱说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