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一个人在家陪她的儿子。
“李老师,我的脚崴了,可能……脱臼了……”不知道为什么,李冰的鼻子竟然突然开始酸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点儿要哭的感觉。
这种感觉只有在和邻家的小朋友打架的时候,回到家里和母亲诉说委屈的时候才会有的!而现在,在这位一贯对自己关怀备至的老师面前,他也同样有了一种要诉说委屈的感觉了。
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怎么弄的呀?疼吗?赶紧过屋来坐下。我这就去喊你王老师,让他陪你去医院。快,春辉,快点儿扶着小冰坐下!”李老师一开始还是有一点儿生气的,毕竟已经是那么大的孩子了,还那么不小心,可看到李冰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也不忍心太责备他了。
于是她就把他一岁大的儿子放在床上,去喊王老师了。
李冰现在疼的很厉害,满脑子想的是要是他的父亲李满仓知道了,以他的脾气,他会怎么数落他呢?!
他是最怕父亲的,他是不会再打他了,可他那生气的样子想起来就让李斌胆寒,毕竟十多年都是在父亲的打骂中过来的,似乎无形中形成了一种习惯,而且这种习惯每在自己犯错的时候又隐约出某种不祥的预感,更可恶的是,这预感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一贯被父亲一一验证着。
不一会儿,李老师就把王老师叫回来了。
“走吧,咱们去医院。先忍会儿,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疼算什么!”看了看李冰的脚后,王老师有点儿严厉地说。
这会儿李冰倒觉得王老师真的很像自己的父亲了。
王老师用自行车驮着李冰,朝医院骑去。李老师抱着孩子出来送了一会儿,白明辉被王老师赶回教室上课去了。
到了医院,出来一位眉清目秀的女护士,戴着口罩,帮李冰检查着伤势。
李冰开始发窘了,因为他必须把鞋和袜子都脱了,而且是当着这么个女生的面。他的脚已经一个星期不见天日了,而且那双原本“洁白无暇”的袜子现在已经被他“玷污”得如刚出场的灰色的袜子一样。他刚脱下鞋子,那位护士已经下意识地用手捂着鼻子,“退避三舍”了。
李冰停了下来,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王老师。
“没事,赶紧脱。”王老师也许读懂了李冰的目光,他蹲下身来帮李冰脱下了左脚上的那一只袜子。
那护士端详了半天李冰的脚,其实她是站在两米之外眺望的。才嘟囔出一句:“不行,我们看不了,你们还是到别的地方看去吧!”说吧,扬长而去,仿佛逃脱了什么似的,还哼着小曲儿,是时尚的流行乐。
“走!”王老师只说了一个字。他的脸红了,气的。
“哦。”李冰的脸也红了,臊的,他纯真的心儿还不明白王老师生气的真正原因,不过终究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王老师带着李冰来到了石佛寺,那里有个老中医,专治跌打损伤,而且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
那位老先生的药铺在石佛寺桥的上面,眺望着桥上面往来的苍生,有一种俯视众生的味道。那种特殊的中草药味从药铺里飘荡出来,随风而飞,方圆十里都是那种特有的清香。
说来也奇怪,方圆十里的老百姓个个身体健硕,没有一个经常感冒发烧的,也许老先生在他的那股清香中加了什么秘方香草吧,不得而知。
李冰对于中医,始终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的,他家往东不远就是药都——华佗的故里。而且影视作品中关于中医神乎其神的药理作用,让他一度有将来从事医学事业的想法。
现在他走进这个缩小了的中医药铺,虽说是一瘸一拐着进来的,但他一直抬着头,是仰望,正如佛教徒朝觐释迦牟尼一样,虔诚。
那老先生捋了捋他长长的银白的须发:“没事,三两天就好了。”
李冰这下总算舒了一口气,可还没他的那口气出完。那老先生就用自己的脚在李冰的脚上大踩了一下,然后又端详了一会儿:“好了,我再给你拿几副药,就没事了。”
李冰这下疼的十分厉害,坐在那里龇牙咧嘴。
王老师也被那老先生弄的一头雾水,忙问李冰:“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李冰虽龇牙咧嘴了一阵,可之后脚确实不疼了,只是那只左脚仿佛掉了一样,不能被大脑感知了。
“不疼了。”李冰告诉王老师。
“这是药,记着吃。”说着把怎么吃药和李冰一五一十地细细做了交代。
“你要歇两天,正好明后天是周末,今天你就不用回学校了,我直接把你送回家好了。”王老师说。
“不用了,还是我打电话让我爸来接我吧。”李冰不想再麻烦王老师了。
用王老师的手机给父亲打了电话后,他就和王老师坐在老先生的铺里等父亲来。
“小学生长大了以后想干什么呀?”老先生忙完了手里的活儿,就过来和他们说话。
“想当医生。”李冰脱口而出。
“哦?呵呵。那你是想学中医呢还是想学西医呢?”老先生慈祥的笑着问。
“中医。”李冰本来就对中医有莫大的兴趣,刚在又亲身体验了一把中医的神妙,就更对中医五体投地了。
“呵呵,这么说来,我们这一行还后继有人了,好,好!呵呵。”老先生合不拢嘴。
他们就这样聊着,李冰天真的描绘着自己的梦,老先生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后人,在王老师说起李冰优异的成绩时,老先生更高兴了,话语中竟有了要收李冰为徒的意向,可能是顾虑到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正说着,李满仓到了。骑着他那辆自己改造的电摩托来的。那辆车在李冰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尤其是它的声音,老远就听出来了。因为每次上学,李满仓都是用这辆车接送李冰的。所以,每次回家或者回校的路上,这辆车的“嗡嗡”声总是作为一种离别时的伴奏,或送或迎着李冰。
并不像李冰想的,李满仓并没有雷霆大怒。不过他还是不敢看父亲。
坐上父亲的车,送走了王老师,拜别了老先生,李冰也回家了。坐在车上,望着远去的药铺,那位老先生伫立在药铺门旁,也在目送着他。李冰隐约地感到自己要和中医或者说医学之间发生点儿什么,可究竟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西边的太阳落山了,晚霞绚烂了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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