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里,是个小吏,河阴县衙门里管着档案,其实也不用他管,他就是看看门,什么人该进,什么人不该进,大致算个门房。
不过,让他举县闻名的,是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他能把世仇的两家说到冰释前嫌,这嘴上的硬功夫,无人能及。
查里的巧嘴说进了衙门,成了衙门里的润滑剂,原本人心涣散,集团分立的旧貌,换了新颜,老爷欢喜,同僚认可,查里便得了个看档案的闲职。
因为说话会哄人,自然也能第一时间得到一些消息。这天王捕头来调档案,遇到了查里,说起了三天后府台老爷要到县里来的消息,查里一听是府台驾到,定是有大事儿,查里记在了心里。
当晚,查里便在县里聚贤楼摆了桌酒席,邀了王捕头,二人推杯换盏,欢声不断,王捕头直呼痛快。王捕头没注意,可是查里把自己要套的话,可都要到了,府台这次下来,是来要一个人,府台衙门里账房要公差出去一段时间,需要个人去管账。查里一听,心里美滋滋的,这可是个肥缺,自己要是搞到手吃喝不愁呀。
说动手就动手,送完王捕头,又从聚贤楼打包了一桌好酒好菜,直奔馆驿寻馆驿长。
馆驿长刚开始一愣,这是要唱哪出?等到查里道出实情,馆驿长也是乐得帮忙,毕竟,安排府台接待人员的权利,馆驿长还是有的。
查里顺利地出现在了接待团里,而且还是陪酒的位置,馆驿长也需要个能说会道,哄府台开心的人,正好彼此互相帮忙了。
酒席上,查里真是把自己的话术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句话都拿捏得很到位,边上的馆驿长听了,感觉查里和馆驿长是知心的故旧,插科打诨都是恰到好处的恭维。府台更是喝到微醉,对查里频频点头,最后拉着查里的手一同离席。
下午,府台在馆驿休息,查里又匆匆来到内衙找县令,视察回来的县令正在换衣服,丢下一句话便去沐浴了:“你去好好用事,晚上我还要陪同府台大人。”
查里岂是轻易能放弃的,一直等到县令出来,恭敬地走上前去:“大人,您看,捕头、衙役天天要抓差办案,文书、典吏要抄文写字,这衙门里个个都是顶梁柱,缺一不可,小的我做着那开门关门的差事,着实是烦了些。”
县令听了,停住脚步,思索了一番,微微点点头:“今晚你来作陪。”
晚间宴会上县令极力推荐着查里,让查里很开心,表现得更加卖力了。最后县令拿出一份书信交给府台:“查里其人,可堪大用呀。”
查里看到县令的推荐信,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这几天的走动,终于有了个满意的结果。送走府台后,查里给县令深深地鞠了一躬,连夜就出发去了州府。
新上任的查里发现,老账房确实出公差了,据说是为了给府台岳丈采买寿礼,随同押解流放犯人去了新疆。这下好了,手上管着钱,上头又没人监管自己,而且府台特批,查里领取三个月的俸粮,查里更乐得没边了,心里为自己的聪明高兴,为领导赏识而高兴。
查里在账房,每天进项笔笔入册,除了给领导出账,其他的出项一概积压,每天比在县里还轻松。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查里正在账房睡觉,一班捕快二话不说,推门进来就拿了他。
查里大呼冤枉,这帮虎狼一般的捕快哪管他冤不冤,直接投入了大牢。
大牢里,查里每天都嚷嚷见府台,最终来的不是府台,而是师爷,话也不多,带来了一封信:口舌利巧,顶罪堪用。查里辨认出来,这就是当时县令给他的推荐信。
直到定了死罪,查里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案,思来想去,自己除了讨好各路上官之外,基本没做什么大过错。
牢头是个热情人,送上路饭那天晚上,告诉了查里原因:老账房是府台亲戚,贪墨了修河公款,逃出去了,找了他来顶老账房,今天查里代老账房死了,以后老账房代查里活着。
翻案是无门了,不过查里知道这是自己自作自受,要不是自己让县令明白全衙都是不可或缺的人,自己这个闲人也不会死得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