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间我最爱的外婆已经离开我们三年了。
在这三年里,我时常会回想起她的音容笑貌:慈祥的面容、瘦小的身形、蹒跚的步伐……闭上双眼,她的一切就浮现在眼前。
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每每想起一生操劳而又能干的外婆,我就会泪眼模糊,潸然泪下。
虽然与外婆相处地时间最久,却从来没有提笔写过关于外婆的只言片语,或许是故事太长,想说的话太多,以至于不知从何处开始下笔。
薄薄的一页纸,写着外婆的一生,有我了解,也有我不了解的,比如她的青年时代,她的事业,她的故知,还有她与我的两个外公。
外婆的七个孩子
外婆于1923年3月26日生于一个小山村里。外婆三岁时,她爹爹就去世了,从小成了个没爹疼的孩子。由于家里实在是穷困潦倒,外婆从小就被许配给隔壁村的一个男人(第一个外公)做童养媳,从此开始了艰难困苦的一生。
外婆十八岁出嫁,二十四岁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因为日子太艰辛,也没有足够的粮食,最终没能存活下来。
二十六岁生下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姨妈。
二十九岁的时候,生下了第三个孩子,即我的舅舅。舅舅一岁多的时候,刚刚学会说话,第一个外公就去世了。
姨妈六岁的时候,也就是外婆三十二岁时,房上的亲戚做媒,外婆带着姨妈来到另一个邻村,嫁给我的第二个外公,也就是我妈妈的父亲。
外婆三十五岁时,生下了第四个孩子,是个女儿,名叫榕仔。榕仔五岁时,患上了顽疾。当时外婆紧紧抓住榕仔的手说:“等治好了病,妈妈买糖给你吃!”小家伙看着外婆,眼睛眨巴眨巴地,开始一个劲得掉眼泪……外婆也只能强忍着泪水,紧紧抱着榕仔。最终,因那时候的医术有限,榕仔还是不幸得走了。
当时,外公正在矿上挖煤,没法好回家,而全村就一个食堂,村里每户仅半斤米粥,也就是一碗粥。
而家里还有年纪尚小的姨妈和舅舅等着吃饭。虽然外婆已伤心欲绝,但却不能表现出来。第二天如往常一样,去公社做事,挣公分,养活家里的孩子。
外婆三十八岁时,生下了第五个孩子,也是一个女儿,名叫蓉妹。蓉妹三个月时,外婆背着榕妹,去山上收茶子,收了整整一个晚上。
蓉妹半岁时,外婆把她放在床上睡觉,自己就着急忙慌地赶去地里干活了。由于是农忙时候,想着多挣点公分,可以让家里的孩子多吃一点,直到后半夜,外婆回去时发现,榕妹不幸被棉被闷死了。
外婆心力交瘁,却不能让自己伤心很久,因为生活还要继续。迅速帮蓉妹穿好衣服,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好好埋葬了,又去干活了。
外婆三十九岁时,生下了第六个孩子,是一个儿子,来到了这个世上才九天,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就走了。
虽说我的外公对外婆很好,但外公却无法每天陪着外婆,外公得出去工作挣钱过活。因外公在煤矿上干活,每次一出去就得几个月甚至是半年。
外婆四十二岁时,生下了第七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妈妈。
外婆一个人在家带孩子,种庄稼。那个年代,一般都是男人下地干活,很少有女人出去干农活。
由于生活的无奈,外婆不得不一个人去地里干农活,种红薯,锄土,挖洞……有时候,这一下地就是一整天,回到家,手都是血泡,肿得跟包子似的,疼痛难忍。
但外婆为了不让儿女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总是强颜欢笑,实在忍不住,就晚上躲在被子里抹眼泪……
因外婆两个手全是血泡,一时半会儿没法下地干活,可是又到了锄土播种的时节了。无奈之下,只能叫村里的男人帮忙锄土。
村里绝大部分人有着保守封建的观念,虽然外婆心里感谢别人的帮助,却不敢去给必须帮助的人送点吃的东西,生怕别人说闲话,嚼舌根。
在外婆的那个年代里,人多粮少。生孩子是易事,养孩子才是难事。外婆一共有七个孩子,而活下来就只有三个。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外婆与外公
由于外公去世的早,我未曾见过,所以对于外公的了解,零零碎碎,都是来自外婆和妈妈的描述。
听妈妈常说,外公是一个没有脾气,善良,大方,温柔体贴的男人。别人需要帮助时,不会有丝毫推脱,必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村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外公发脾气。倒是外婆,是个急性子,直肠子。这一点,跟外公的脾性正好互补。
外婆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做事情也是雷厉风行。而外公却不急不燥,温文儒雅。只要外婆吩咐要做的事情,如果没有在一分钟内立刻去完成,外婆那个暴脾气就会即刻被点燃。
关于外婆和外公之间发生的故事,只听妈妈说,在外公临走前,特别嘱咐妈妈,一定要找个本村里的人嫁了,因为他担心外婆一个人在家里会很孤独(后来,姨妈和舅舅都回到第一个外公的村子里了),所以希望妈妈可以离外婆近点,能好好陪着外婆。
外婆在临走前几年,嘴里也老是念叨着外公的名字,说是让外公快点来接她走……
外婆与外公之间的爱情,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刻骨铭心,有的只是相濡以沫,细水长流。
外婆与我
我对于外婆的记忆,应该是从我3岁开始。那时候,我爸妈在外地工作,我和姐姐跟着外婆生活。我们住在土砖房里,一到下雨天,整个房间里都摆满了脸盆,用来接屋顶的雨水。
记得有一次半夜,外面突然下起倾盆大雨,迷迷糊糊被外婆叫醒,从床的这头挪到那头,缩成一团,还是没有躲过雨水的侵袭。外婆拉了一大块塑料袋把我和姐姐紧紧裹着,跟我们说,别怕,外婆在呢!然后自己打着赤脚,拿脸盆和水桶,放在各个漏水的地方,再缓慢的回到床边,抚摸着我的额头,哄我睡觉……
外婆常说,我小时候最调皮了。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上学的情景:早上出去,穿戴整齐,干净清爽;下午回家,一身泥巴,乱七八糟。到家免不了被外婆一顿数落,然后换了干净衣裳,又出去闹腾了。
等到初中的时候,因为是寄宿,一个星期回一次。每到周五时,外婆都要等我到家后,才吃中午饭。周一时,就准备炒好的泡菜和咸菜给我带去学校吃。
每次赶集时,都会买些糍粑和油饼。待我回家后,就会煎我爱吃的糖糍粑,再把煎至金黄而不焦的那部分留给我。
后来,去市里上了高中,就一个月回一次了。如往常一样,外婆每次都会提前准备我爱吃的。偶尔,我也会从市里带着好吃的好玩的给外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外婆也渐渐老了,我也一天一天长大了。高中时光匆匆而过,大学时光迎面走来。
由于大学离家较远,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从以前的一天一次,到一周一次,再到一月一次,然后再到后来的两月一次。
每次都是匆匆回家,再匆匆返校。两个月,在家待的时间不超过一天。总想着等以后工作了,赚钱了,就好好带外婆出去旅行,好好陪外婆看看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直到大四上半年的一个晚上,同样是一个寒风凌洌的冬天,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
我躲在厚厚的被窝里,久久不能入睡。东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旷野地奔跑,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似乎这一切在预示着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姐姐的电话,外婆的噩耗传来……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眼泪像绝了堤的大坝,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室友闻声赶来,问我什么事,我竟怎么都说不出来话。过了许久,才就着沙哑的嗓音说:“我外婆走了……呜”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时间流逝,关爱亲人要趁现在。
时间不等人,等我们大了,亲人也老了。
我们总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可是我们却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所以请珍惜当下,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不要最后像我一样,直到最爱的外婆离开,才后悔自己没有多抽时间去陪外婆,没有多买些好吃的给外婆享用,没有带外婆去偌大的世界走走看看……
好比小沈阳在小品中所说:“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或许你前一秒还见到的人下一秒就阴阳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