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诗意地栖居。——【德】荷尔德林
当人的栖居生活通向远方,在那里,在那遥远的地方,葡萄闪闪发光。那也是夏日空旷的田野,森林显现,带着幽深的形象。自然充满着时光的形象,自然栖留,而时光飞速滑行。这一切都来自完美。于是,高空的光芒照耀人类,如同树旁花朵锦绣。
——【德】荷尔德林《远景》
海德格尔认为,有无诗意就是作为人的精神存在的重要标志。明代散文家归有光在《项脊轩记》中这样写道:“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虽然家境贫寒,“环堵萧然”,所读之书大多是借来的,但这一种悄然中的“诗意地栖居”,无疑有着一种难得的宁静优雅之美。
在“诗意地栖居”中,如果让诗性的阳光照耀着审美人生,让个体生命的本真存在得以淋漓尽致地展现,那么人生的喜悦与幸福就不言而喻。“一炷心香洞府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水一心法,一石一禅心”,这些闪烁东方智慧的箴言,点拨了我们多少颗曾经冥顽不化的心灵。从荷尔德林到海德格尔到海子的呼喊,穿越了近四百年的漫漫时光,纵然红尘万丈,浮世喧嚣,物欲和名利诱惑会使人迷失,只要始终不渝地追求这种诗意栖居的理想,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所谓诗意指的是诗思、诗情、诗性,具有审美与哲学兼具的内在特质,能给人以美感或者强烈的抒情意味的生活理想。在哲学家的眼里,诗意不仅具有包含着诗的韵味,而且更具有神性和超越性,正如海德格尔所言:“对诗人来说,至高无上与神圣本是同一种东西,即澄明。她是万乐之源,因此又是‘极乐’”。
如何才能“诗意地栖居”?海德格尔认为:只有语言,才使人成为人的存在。因为“存在在思想中形成语言,语言是存在的家,人以语言之家为家,思想的人能与创作的冷暖使人这成为个家的看家人。” “人要重返诗意的栖居,就需拯救语言。所谓拯救语言,即是重新摆正人与语言的主从关系。人不要自居为语言的制造者,人只能顺从语言,聆听它的要求。”
显而易见,海德格尔是在竭力反对本世纪的逻辑语言哲学,反对人工语言、计算机语言。他的诗化语言,就是指人聆听语言的要求而服从于它,这一使命又落在诗人身上。“诗人越是诗意化,他的诗便越能自由地,也即是更乐意向言外之意打开户牖,他便越能果敢地将诗留与恭立的‘倾听’去体味,他的诗便越能超脱出那可由人研讨其正确或错误的命题陈述。”没有死、焉知生?没有对人生烦、畏、死、孤独的至深的体验和超越便不能够获得“此在”的境地,而只会依旧在人生的迷途与失义中“沉沦”。
马克思说:人,就其现实性而言,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海德格尔却认为:人,就其存在的本质而言,是诗意地栖居者。人应当为自己寻找一个精神家园,生而为人就应当不断追问人之为人的意义以及人应当具有的精神和心灵的终极关怀。海德格尔给出的精神家园和终极关怀不是宗教的而是哲学的,并且是诗化哲学的,是一种准宗教的审美人生哲学。“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人生和世界才显得合情合理”。
既然如此,那么问题来了:在一个贫乏的时代里,诗人何为?荷尔德林曾经这样提问,哲学家意味深长地引述了这位诗人的追问。海德格尔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上帝缺席”、“诸神消退”的时代,与彼时相比,此刻不仅上帝缺席、诸神消退,而且哲学贫困、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文精神衰落、高品位审美贫乏……置身于这样一个技术至上、竞争激烈、冲突频仍、急功近利、物欲横流的时代,又如何实现诗意地栖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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