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将近有一个多月苏梓都没再看到乔烨,直到那天苏梓去集市买脂粉,听到几个小贩交头接耳:“你听说了吗?突厥都打到河东了,所以皇上才下令让丞相亲自出战了……”
苏梓心一紧,下意识抓住了小贩的手臂:“真的假的?”
小贩赶紧将手臂抽了回去:“还能有假?我刚刚还看到丞相府的马车了呢,这会儿,我估摸着快出城了吧……”
叮啷一声,女子手中的脂粉盒摔到地上,染上了一地的粉。马蹄声杂乱的远去,白马背上,是那带着银令牌的人。
待苏梓骑着马赶到城门处时,终于看到城门旁边的茶水铺里那个熟悉的背影。一袭白衣,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背,苏梓跃下马朝他跑了过去。
“乔烨,你是不是要去河东?”
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乔烨回过头看着这满脸大汗的人,有些心疼的拉过她的手腕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是,不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城中都传遍了!你没有道别,也没有说一声就这么要走!若不是我今日听见了,你喝了这杯茶就走了!出战又不是去郊游,道别都没有,万一有个三长两……”
苏梓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直到突然听见乔烨身后的小侍卫噗嗤笑出声,自己才一下子红了脸,赶紧闭了嘴。
乔烨的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笑意:“怎么,担心我?”
苏梓又羞又气的躲开了他的目光:“小狗才担心你!”
乔烨放轻了声音,温柔的低下头:“的确是派了我出征,但不是今日,今日我的确只是来喝茶。明日一早我才要出发。我本打算待到天黑之前去与你道别的。”
“若我不来找你,你肯定就不去找我了……”
乔烨无奈的轻笑,抬手摆了摆,小侍卫识相的行了个礼便消失了。
“苏儿,我昨日在苓潇楼门口看到很多可疑的男人,蒙着脸,但我觉得是突厥人。我走了以后你千万要小心才是。”乔烨低声道,“最好不要和他们冲突。”
苏梓轻轻应了一声,终是问道:“那,你何时能回来?”
听到这问题后,乔烨像是猜到她会问似的笑笑:“少则三月,多则数年。”
出征又哪是那么轻松的事,何况从小一起长大的皇上竟然咬牙将他派出去,那么这就一定是场硬仗。前几日圣旨送到乔府的时候,一向疼惜这孙儿的乔老夫人哭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而苏梓双眸暗了暗:“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好官,也是我觉得信得过的男人。所以……你千万要保重,活着回来。”
乔烨从没听过谁能把送别词说的这么脱俗的,还没来得及接话,苏梓就红着脸又说道:“若是你能活着回来,我会很开心的……”
紧接着这人便挣脱了他的手,跃上马背扬长而去,很快便融进了夕阳之中。
次日清早,天还没亮透,乔烨就带着军兵出发了。路过苓潇楼时,徐辰敲了敲马车:“相爷,到苓潇楼了,要不要……”
车帘被微微掀了起来,片刻后还是放了下去:“不了,若是现在去道别,怕是我就不想走了。”
马车向前走了没半条街,就听见队伍后面的士兵嚷了起来:“相爷!相爷!有一群拿刀的人闯进苓潇楼了!好像是突厥人!”
徐辰猛的一愣,马上掀开车帘,却发现马车里空无一人,转过头,却看到乔烨抢了匹骑兵的马飞鞭反向而去。
“我只是个楼主,你们杀了我能有什么好处?!”被逼进墙角的苏梓声音发着抖,眼前十几个突厥男人,她就算是轻功再好也逃不过。
刀已经对准了自己的脖颈,苏梓大气也不敢出,但潜意识告诉她,这些人是冲着乔烨来的。
只要乔烨出了城,他们就不可能找得到乔烨了,自己一定要和他们周旋,不要让他们有机会追到乔烨……
就在苏梓闭着眼睛紧张的想着的时候,手腕突然被紧紧的握住,霎时间,鼻腔间充满了那股熟悉的书墨香。
小小的卧房里,刀光剑影,充斥着刀枪碰撞时刺耳的声音,可苏梓被乔烨稳稳的护在身后,什么也看不到,也没有任何武器伤的到她。
直到她被一股鲜红的血溅到了脸上,血腥味瞬间覆盖了好闻的书墨香,苏梓慌乱的抓住乔烨的衣角,他的左臂上是一道又长又深的刀伤,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袖子,而乔烨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一边挥剑一边用伤臂护紧苏梓。血顺着他骨节纤长的手流下来,染红了苏梓纯白的寝衣。
“闭眼。”
声音虽清冷,但也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一剑封喉。
最后一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乔烨终于趔趄了几步,右手紧紧扣在伤口处,声音也微微喘了起来:“帮我拿件衣服,包扎一下……”
心慌意乱的苏梓手一直在发抖,所谓包扎也只是草草的用衣服帮他止了血,所幸徐辰终于带着人赶到,乔烨被众人扶出了房间。
“苏儿,你去收拾些东西,一刻之内出来,苓潇楼你是不能待了,跟我走吧。”
不知怎么,一句“跟我走吧”让苏梓完全没细想的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和脂粉,就下了楼。
苏梓急匆匆的冲进马车,看到的是半裸着上身的乔烨,和满头大汗的徐辰。乔烨虽是一介书生,但身形姣好,有一层浅浅的肌肉,而徐辰是个常年习武的粗人,这金贵的相爷之身,他包扎上药的手法足以把乔烨活活疼的背过气去。
左臂被大刀砍得几乎快要露出骨头的乔烨忍的已经把牙齿咬的咯咯响了,看到苏梓进来之后,乔烨喘着粗气:“徐辰,让……让苏儿来……”
徐辰巴不得赶紧把这个差事丢了,他自知自己下手没轻重,所以赶紧把药往苏梓手里一塞,就跑出了马车。
苏梓坐到乔烨身边,忍不住红了眼眶:“你要是疼,就说出来吧,别忍着了……”
乔烨从小便是太子爷的陪读,俩人一起长大,有太子爷护着,他从小金贵的和小王爷一样,再加上乔家是书香世家,他学武时也只是学了舞剑的皮毛。几乎没受过红伤的人,被生生砍成这样,怎么受得了?
明知自己的武功能自保就不错,却还是想都没想的冲进苓潇楼救她,对她的心思,自己都快摸不清楚了。
女子上药必然是轻柔了许多,苏梓手下也利索,很快就重新用绷带将那一道刺眼的口子包上,止血过后,乔烨也总算是能长出一口气。
回想起来,乔烨心底也庆幸,自己内功修为不足,若不是那伙人过于轻视苏梓,派了身手不太好的人来,自己今日可能真要和苏梓一起命丧黄泉了。
正想着,一层一层的衣服被苏梓拿了起来,为他穿好。乔烨猛的有些恍然,若是每日上朝前,她都能这样为自己穿衣束冠,自己大概别无所求了。
“就这样要你跟我走,你后悔么?”乔烨想起刚刚没有解释便匆忙的让她上车,缓缓开口。
看到乔烨的伤口已经暂无大碍的苏梓也算是神色平静了些,手下一边收拾着药盒,一边摇摇头:“我信你,你带我去哪都没关系。我也清楚,若我今日不和你走,后患无穷。你不在,我死了也就死了,哪个官会替我查案?就算是没死,突厥人也不会放过我,迟早会从我嘴里问出来你的什么。”
乔烨敛了眸子:“话说回来,事情还是因我而起……”
苏梓摇摇头,截住了乔烨的后半句话:“因你而起,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