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余生,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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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秋,苏北里下河平原,芦荡人民公社陈家庄大队。

“突突突”的柴油机轰鸣声由远而近,一条搭着草棚的机帆船在长满芦苇和蒲草的大西河上缓缓驶来,河面上留下一连串翻滚的浓烟和浪花。

18岁的赵雪梅从拥挤的船舱草棚中爬上船头,揉了揉双眼,对着这水天茫茫、虫鸟翻飞的天空狠狠伸了个懒腰,凉爽而又略带鱼腥味的空气让她立刻神清气爽、倍感舒畅。

“喂,前面那个村子就是你们插队的陈家庄大队,小姑娘!”开船的老大爷站在船尾朝赵雪梅大喊。

“啊?真的?”赵雪梅朝船舱大喊:“志刚,小婷,你们快出来,陈家庄到了!”

徐志刚、孙小婷赶忙从船舱里爬上来,这三位从省城南京来的年轻人在船头,朝着陈家庄的方向跳跃着、欢呼着:“陈家庄,我们来了!”

船很快靠岸,老大爷熟练地拴上锚链、搭上跳板,三人背起被窝、拎着大网兜磕磕绊绊上了岸。

早在岸边等候的陈家庄大队通讯员陈二顺赶忙上前:“你们就是来插队的南京知青吧?”

“是、是、是”三人赶忙应着。

“一路辛苦了,跟我走吧!”陈二顺领着三人朝大队部方向走去。

一路上,三人东张西望,兴奋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他们将要插队落户的陌生村庄。

满眼看去,村庄不算小,有好几条较为宽阔的土路,土路两边是一顺水的土坯茅草房和芦苇篱笆院墙,偶尔也夹杂着几幢青砖瓦房。房前屋后种了不少老榆树和苦楝树,路上已落了不少枯黄的树叶。路上的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的老人和小孩好奇地看着他们。此刻正是下午时分,青壮年劳力应该还在田里上工。

村里的大喇叭此时正播放着女歌唱家王昆的革命歌曲《社员都是向阳花》: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藤儿越肥瓜儿越甜……

大队部里,支书兼革委会主任陈建华和几个生产队长正在商议农田水利的事,屋子里烟雾缭绕,还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声。

“陈支书,南京知青到了!”陈二顺一脚踏进大队部,向陈支书报告。

“欢迎欢迎啊!一路辛苦了……毛主席教导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啊!农村确实是个广阔的天地……”陈支书一套极合事宜的“说教式”欢迎词,听得三人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三人办完了插队入户手续之后,便跟着陈二顺来到了距离大队部不远的知青点。

这是一排低矮的茅草房,共有四间,男女知青各住一间,一间食堂,还有一间空着。

正在食堂煮红薯稀饭的李师傅看见陈二顺领着人过来,招呼道“二顺,又来知青啦?”

“嗯呐,又来三个!”陈二顺应着,开始安排三人的住宿、吃饭问题。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嬉闹声,五六个年轻男女扛着铁锹、拿着镰刀、哼着歌儿向知青点方向走来,李师傅介绍道:“几个上海知青收晚工回来了。”

一帮人围着赵雪梅他们三个嘘寒问暖、谈笑风生,共同的生活经历和理想抱负,使得一群年轻人很快打成一片。赵雪梅等三人拿出沙琪玛、桂花糕等招待众人,知青点点长孙卫国当即发话:今晚聚餐,欢迎南京知青。

知青们齐声欢呼。

夜已很深了,陈家庄漆黑一片,秋虫在鸣叫,几盏马灯将知青食堂照得通亮,歌声、欢笑声从简陋的草屋中不断传出,为这封闭、沉寂的苏北村庄带来了几许活力和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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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秋收季节,天刚蒙蒙亮,点长孙卫国便叫醒大伙:“快起床,快起床,7点就上工割稻子了!”

9名知青拿着镰刀、扁担,排着队来到田头,一队和二队队长已站在那里准备点名,两个生产队相邻,宅基地和口粮田均在一起,平时也就一起上工、收工。上海知青几年来一直在一队,通过几年的劳动锻炼,已基本能够和普通社员一样,成了庄稼好手。

南京知青刚来,分在二队,队长指定社员李海平带着他们进行劳动。

李海平,家里富农成分,又没门路,高中毕业后未能推荐上大学,虽然长得英朗帅气,高中毕业都三年了,也只能和普通社员一样在生产队里劳动。

赵雪梅三人笨拙地拿着镰刀,无从下手,李海平就手把手地教他们怎样抓镰刀、怎样收割、怎样捆把,耐心又仔细。

赵雪梅几镰刀下来,手上已起了个大水泡,累得腰酸背痛,眼瞅着身边的社员已割了一大片,自己才像狗啃的一样割了几把稻子,心里是又气又急,不断跺脚。

“别急,慢慢来,你们城里人没劳动过,等熟练了就好了!”李海平望着眼前这位扎着羊角辫、长相秀气的南京姑娘,憨憨地笑着,递过水壶安慰她。

“嗯!”赵雪梅感激地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擦了擦汗,继续弯腰割稻。她可不能让别人笑话她是资产阶级大小姐,她是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哎哟!”赵雪梅忽然尖叫一声,抱着腿蹲在地上。李海平赶紧走过来,发现赵雪梅的裤腿已被镰刀割了一个大口子。

赵雪梅撸起裤管,发现洁白的小腿上已划下了一道口子,有鲜血慢慢渗出。

李海平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火柴,撕下有硝的那面,贴在赵雪梅伤口处,“这能止血,要小心点!你坐田埂上,再看看我怎样割,顺便休息一会吧!”

赵雪梅懊恼地坐在田埂上,李海平拿起镰刀,一边割、一遍教,还不时地回头朝赵雪梅憨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休息时分,李海平坐在赵雪梅旁边,燃起一支“丰收”牌香烟,打开了话匣子:

“三年前,我高中毕业,成绩不错,但家庭成分不好,没能推荐上大学,就和社员们一起劳动。刚开始和你一样,什么都不会,还被人嘲笑洋学生、书呆子。我就不服这口气,我年轻力壮,不缺胳膊少腿,凭什么干不过人家?后来各种农活我都认真学、好好干,我相信,只要不怕苦、不怕累,我就能赶上人家……”说完,李海平又是憨憨地一笑。

赵雪梅感激地望着身边阳光帅气的李海平,这个比他仅大了三岁的农村小伙,不仅和她有着共同的学习经历和革命斗志,还在生产劳动时处处帮助她、关心她,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这让远离家乡来农村插队的她感到非常温暖和备受呵护。

一连十多天的水稻收割、脱粒、扬场、晒场直至颗粒归仓,赵雪梅变得又黑又瘦,手脚有了老茧,肩膀也感觉到比以前厚实起来。

艰苦的生活环境、繁重的体力劳动、与知青和社员的朝夕相处,极大地锻炼了这名来自南京教师家庭的文弱女孩,她逐渐变得成熟和大方起来,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经常想念远在南京的父母和在安徽农村插队的哥哥,尽管常有书信往来,却挡不住对亲人的浓浓思念。

收完稻子,正是短暂的农闲,大队革委会决定组织知青和社员搞一场篮球联谊赛。

下午,陈家庄小学操场上站满了等着看热闹的男女老少,男人们叼着香烟、聊着农活,女人们纳着鞋底、拉着家常,小孩子们则拿着刚在路边小店买的火柴枪和气球追逐玩耍,吸引他们的好像不是即将开始的篮球赛,而是一场平时难得的聚会。

知青队和社员队各5名队员已在球场上做热身运动,知青队队长为点长孙卫国,社员队队长李海平。

大队支书陈建华亲任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知青队具有身高优势,且奔跑速度、传球技术、投篮命中率明显高于社员队,没几分钟,便连进三球,而社员队则逊色许多,只有死缠烂打、被动防御。

场外,女知青和社员们为各自球队呐喊助威。

此刻的赵雪梅嘴里喊着“知青队加油”,但她的目光却似乎一刻也没离开过李海平。每当身材健硕的李海平飞身上篮进了球,她也不自觉地跟着社员欢呼,直到身边的孙小婷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她才忽然发现自己“立场”有点问题,竟一下子羞红了脸。

比赛毫无悬念地结束,知青队以52:20大胜社员队,陈支书给知青队颁发奖品:5斤鸡蛋!

这可把知青们高兴坏了。

晚上,点长孙卫国给每人发了3个煮熟的鸡蛋,剩下的鸡蛋全部跟大葱炒了,聚餐庆功。

次日晚上,大队又在陈家庄小学操场上包场露天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

昏暗的灯光下,赵雪梅和李海平都不由地在人群中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赵雪梅有点害羞地将两个熟鸡蛋塞给李海平:“吃吧,留给你的。”

而李海平则拿出一包报纸裹好的瓜子给赵雪梅,憨憨一笑:“今年的新瓜子,给你炒的。”

两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磕着瓜子,吃着鸡蛋,电影主人公高占武和孔淑贞在劳动中产生了爱情的故事,深深打动了这两位年轻人,在他们的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又到初冬季节,公社照例下达政治任务挑河工,就是利用枯水期和冬季农闲,发动社员群众对河道和灌溉渠道进行疏通清淤、堤岸加固。

一大早,陈支书就在大喇叭里喊话,召集全村社员和知青到大会堂开会,进行挑河工总动员。

下午,全村青壮年劳力、全体知青共计600多人挑着被窝行囊和铁锹、篓框等农具浩浩荡荡地从陈家庄出发,来到五里地以外的二道河工地。

工地上早已是红旗招展、人头攒动、口号阵阵、一派繁忙,先前到达的其他大队社员已在自己的工段上投入了紧张的挑河工“战斗”。

虽是枯水期,河水也被泵站几乎抽干,但仍有不少积水留在河床上,大家只能挽起裤腿、赤着脚挖泥、挑土,冰冷的泥水几乎冻得一帮知青站不住脚,但过了半个时辰,腿脚冻麻木了,大家也就适应了。

赵雪梅和孙小婷身体瘦弱,根本挑不动篓框,被安排抬土。李海平也下意识地在她们的篓框里少装点泥土,但即便这样,她们两人要赤着脚将一篓框泥土抬到几十米之外的河堤上,也是非常不易。

十几趟下来,两人已是筋疲力尽、两腿发软,头上冒着细汗,脚底却是一片冰凉。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收工,赵雪梅和孙小婷几乎是相互搀扶着回到茅草工棚里,两人一头倒在铺着稻草的地上,便开始抽泣。

李海平见两人迟迟未去打饭,便到工棚去看她俩,见状便替她俩打好饭菜,并安慰道:“挑河工是最苦的活了,等熬过了,就什么苦也不怕了。”

才晚上8点多钟,河堤上已是漆黑一片,寒冷和极度劳累使大家都早早地睡去。

次日一大早,上工的口哨已经吹响,头痛一夜的赵雪梅勉强喝了一碗稀饭,又加入了挑河工的大军。

李海平见她脸上红彤彤的,关切地问:“雪梅,你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请假休息一天?”

赵雪梅低声说:“嗯,好像有点,别管了,我可不想一来就请病假!”

赵雪梅和孙小婷继续抬了一上午的泥土,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赵雪梅实在坚持不住了,一个趔趄跌倒在河滩上,孙小婷赶紧过来搀扶,一摸她的额头,就朝李海平大喊:“海平,快过来,雪梅好像烧得厉害!”

李海平扔下铁锹,奔跑过来,一摸赵雪梅额头:“是哦,脑袋滚烫的!”

李海平赶紧向队长汇报,并用工地板车拉着赵雪梅快步向大队卫生室走去。

打完退烧针,又配了些药,赵雪梅坚持要回到工地,李海平只好又用板车将她拉回工地,安顿她在工棚里休息半天。

赵雪梅躺在被窝里,根本睡不着,她听着工地上的嘈杂声,想着大伙在工地上干得热火朝天,而自己却成了病号,还连累海平来回10里地拉着她看病,眼泪就禁不住流淌下来。

赵雪梅退烧后,人马上精神起来,立即归队,一是她不甘落后,不想被别人嘲笑为“病鬼子”,二是她觉得和李海平在一起劳动有着无穷的快乐和幸福。

历时20多天的工期终于结束,知青们异常兴奋,  在河堤上齐声欢呼,他们和广大社员同志同甘共苦、同吃同住,圆满完成了这非常艰辛的劳动任务,他们的灵魂仿佛也得到了一次深刻的洗礼。

挑河工这项艰巨的工程结束后,春节前较重的农活除了割芦苇基本就没有了。

知青们修整几天后,便每天与队里社员们撑船到芦苇荡里割芦苇。

冬天的芦苇已是非常干燥,粗壮挺直的芦苇可以用来编织芦苇帘,而细软弯曲的芦苇则作为烧饭的柴火,按人口分给社员。

比起挑河工或者割稻子,割芦苇可轻松、有趣多了。知青们割累了,便在芦苇丛中玩起了捉迷藏或者干脆躺在干爽的芦苇堆上晒太阳聊天。

赵雪梅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农村美景,清澈见底的千亩水荡中,有数百块大大小小的黄灿灿的芦苇滩,风吹过,松软的芦花如同少女的长发飞扬摇曳着,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草香。

她在芦苇滩中越走越深,已完全陶醉在这大自然的美景中。

突然,赵雪梅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回头一看,竟是正在憨笑的李海平。

“你干嘛,吓我一跳!”她嗔怪道。

“你怎么跑这么远,被这水乡美景陶醉了吧?”李海平一脸嬉笑。

“嗯。”赵雪梅嘟着嘴不断地点头。

“那干脆就嫁这儿吧,不要回城了。”

“想得美,我才不要!”赵雪梅害羞地跑开了,李海平就在后面一路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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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生产队忙着清鱼塘、杀年猪,好给社员和知青分些鱼肉过年。

知青们每人分到2斤猪肉和几条鱼,他们把猪肉和鱼腌制起来,只等着大队早点放他们的假,好带着咸鱼咸肉回城与家人团圆。

好不容易等到陈支书通知开会,陈支书却一脸庄重地宣布:“今年县里号召广大知青留在农村与贫下中农一起过年,要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至于过年的物资,大队会安排送到知青点食堂,另外每人还可以有5块钱的补贴……”

刚开始大家心里很窝火,但后来听说有过年物资,还有5块钱补贴,也就不再吱声了。

年三十中午,大雪纷飞,河面全都结了冰,陈家庄一片银装素裹,家家户户都已贴上了春联。

知青点食堂,9名知青欢聚一堂,吃着年夜饭。

桌上有鲢鱼、红烧肉、肉圆、还有不少蔬菜,都是大队专门送来的过年物资。

点长孙卫国拧开一瓶洋河大曲:“今年是我们知青第一次留在农村与贫下中农一起过年,这是县里的号召,我们要积极响应!虽然我们未能回城与家人团圆,但陈家庄是我们的第二故乡,知青点也是我们的家!来,大家干杯!新年快乐……”

大家举杯欢呼“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一早,知青们在食堂里吃完汤圆,就踩着雪挨家挨户拜年,他们全然没有独在异乡过年的孤独,已完全融入这祥和热闹的节日氛围中。

下午,大会堂里,一台移风易俗、革命化的春节联欢会正在举行,全村男女老少坐在一起观看演出。

孙小婷、李海平担任主持人,陈支书发表新年贺词,给全体社员和知青拜大年!

孙卫国、赵雪梅首先登场,男女声二重唱《毛主席的话儿记在我们的心坎里》,赢得台下热烈的掌声。

紧接着,陈支书的淮剧片段《新旅战歌》、李海平的诗朗诵《沁园春.雪》等纷纷亮相。

最后,因台下社员强烈要求,长相秀气、歌声甜美的赵雪梅还加唱了《社员都是向阳花》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两首歌。

陈家庄的社员们从未见识过如此精彩的联欢会,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喝彩声将节日的气氛一次次推向高潮。

晚上,则是地方戏淮剧《牙痕记》专场。

大会堂里同样挤满了人,地上扔了一地的瓜子壳和烟头,调皮的小孩还扒在戏台边观看。

李海平和赵雪梅挑了最后面的一排长凳坐下,赵雪梅本对淮剧没有兴趣,但她有着李海平的陪伴,还能感受这浓烈的节日氛围,慢慢也来了兴致,看到悲情处竟不自觉落下眼泪。

一旁的李海平见状便故意笑话她入戏太深,赵雪梅假装懊恼地在李海平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李海平疼得龇牙咧嘴。

“对了,我妈请你明天到我家吃饭!”李海平鼓起勇气,一脸认真地对赵雪梅发出邀请。

“这……”赵雪梅一时不知所措。

“要是你实在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李海平随即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哦,那……那好吧!”赵雪梅思索片刻,害羞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中午,赵雪梅提着一网兜的苹果来到了李海平家,这是村边上一座砖墙草顶、篱笆围墙的小院子,院里的积雪已被打扫干净,看上去十分整洁。

李海平从堂屋出来,看见赵雪梅已走进院内,忙上前招呼:“雪梅,快,屋里坐!”并朝着在厨房烧菜的母亲喊道“姆妈,雪梅到了!”

海平妈笑盈盈地端着一盘菜走了出来,赵雪梅有些羞涩地叫了声“阿姨”,虽然海平妈她也认识,劳动时搭过话,但单独到她家来吃饭还是有点紧张和害羞。

一张古色古香的八仙桌上,已摆满了菜肴,海平娘儿俩一个劲地给雪梅夹菜,生怕照待不周。

这场景被来串门的邻居二妈看见,立马羡慕起来:“哎哟,还是海平灵巧,把这么漂亮的南京姑娘带回家,我们家柱子可没这个本事哦……”

一席话竟臊得赵雪梅满面绯红,而李海平则憨憨地笑着。

赵雪梅单独一人到李海平家吃饭的事,很快村里人都知道了,这在村里,近乎是公开了他们不一般的关系。

这让陈支书的小儿子陈志伟开始着急起来。

陈志伟初中毕业后被安排在公社农具厂里当学徒,几年后就有了编制。平时他住在厂里,节假日才回来。以前他也听说大队知青点里有个叫赵雪梅的漂亮姑娘,只是没曾见过面。

这次回家过年,自看到赵雪梅在联欢会上唱歌的那一刻,就一下子心潮澎湃了,他想到父亲是大队支书,自己追一个女知青应该有足够把握,于是信心满满地向父亲试探,没想到被陈建华一口回绝:“你想都别想,人家是南京知青,迟早要回城的,你不要打这个主意。”

可陈志伟着实被赵雪梅甜美的长相和歌声给迷住了,正找机会接触赵雪梅,没想到这么快便传来赵雪梅到李海平家吃饭的事了,他一时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陈志伟母亲看到儿子六神无主、茶饭不思的样子,问清原由后指着陈建华就是一顿数落:“亏你还是大队支书,儿子的婚姻大事你都帮不上忙,你个窝囊废!”

原本就有点惧内的陈建华只好勉强答应试试看。

正月初五小年一过,知青们就要准备上工了。

初六上午,陈支书照例要召集全体知青到大队部开会。

会议结束后,他让赵雪梅单独留下来,说是要谈谈思想汇报。几句官腔下来,陈支书便直奔主题:

“雪梅呀,听说你跟海平这小子好上了?”

“没,没有的事。”赵雪梅有点慌乱,支支吾吾。

“你都19岁了,谈恋爱嘛也很正常,不过海平有啥好的?普通社员一个,家庭成分不好,孤儿寡母的。”他换了个口气,小声道:“嫁到我家来怎么样,我小儿子陈志伟,比你大2岁,在公社农具厂上班,大集体单位。”

“哦,陈支书,我还小,还要多劳动、多学习,不想现在就谈恋爱……”赵雪梅连忙婉言推辞。

“不急不急,你好好考虑一下,回头我让你俩熟悉熟悉……”

“不了,陈支书!没别的事,我就去上工了。”赵雪梅慌忙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开了大队部。

地里,社员和知青们正在给麦苗施肥。

赵雪梅心事重重地走到麦田里,谁也不搭理,挑起粪桶就准备到河边的船上挑粪,李海平见赵雪梅脸色不对,忙追上去问她怎么了?

赵雪梅惊恐未定、欲言又止,在李海平的一再追问下,最终还是把陈支书找他谈话的意图说了出来。

李海平气得当即要找陈建华理论,被赵雪梅死死拉住,他只好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生着闷气,一连猛抽了好几支香烟。

接下来的日子,陈支书隔三差五就找赵雪梅谈思想汇报,还特意安排通讯员陈二顺带着赵雪梅到公社农具厂采购农具,好让赵雪梅与陈志伟多接触,但赵雪梅心里只装着李海平。机智灵巧的她表面上不得罪陈建华父子,却一次次化解了他们的各种纠缠。

恼羞成怒的陈建华不久便找了个借口,将赵雪梅调到离陈家庄5里地以外的林场,好把赵雪梅从李海平身边支开。

林场近年来一直是由村里老实巴交的李大毛老两口在那看管,场里的活虽不是很重,也就是修剪树木、施肥治虫、日常巡逻等,但却远离村庄,生活极为不便。赵雪梅离开了知青点和李海平,来到林场,就好似发配边疆的犯人,内心是非常的孤寂无助。

好在李海平只要一有空,便步行5里路去看她,还给她带去一些书籍和自己舍不得吃的食品。

两人在树林里依偎而坐,谈论各种趣事,说着绵绵情话,再也不用像以前在村子里那样遮遮掩掩。

而陈志伟对赵雪梅却一直没有死心。

初夏的一个晚上,几杯烧酒下肚的陈志伟,竟乘着月色歪歪扭扭地骑着自行车来到林场,继续纠缠赵雪梅,见四下无人还对她动手动脚。

赵雪梅吓得往李大毛夫妇的小屋那边跑,在小路上正好遇见来看她的李海平,便一下子哭开了。

李海平怒火中烧,对着陈志伟就是一顿拳脚,矮小、酒醉的陈志伟哪是李海平的对手,被揍得鼻青脸肿,最后骂骂咧咧地溜走了。

第二天,村子里可炸开了锅,一时议论纷纷。有人说是陈建华父子仗势欺人,陈志伟被打活该,也有不明真相的长舌妇责骂赵雪梅是个“狐狸精”。

陈建华带着老婆闯到李海平家,对着李海平母亲一顿叫骂,并威胁要送李海平去劳改,海平妈吓得一个劲地给他们赔不是。

赵雪梅被叫到大队部进行政治谈话,被要求深刻反省,并在知青会议上作公开检查。

而李海平因殴打他人被公社人保组带走,关了三天,写了几次检查才放回来。

回到家的李海平也被母亲一顿责骂,被要求和赵雪梅断了。

李海平非常懊恼,他愤恨支书陈建华以权谋私、粗暴干涉年轻人自由恋爱,也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酿下严重后果,更担心雪梅因此而遭到非议和欺凌,甚至影响她的政审评语。

接连两个多月,他没去林场找赵雪梅,在这风口浪尖上,他不想再给雪梅带来更多的麻烦,只能把对雪梅的思念深埋在心里。

赵雪梅在此事发生后经常独自流泪,每到傍晚,她都会站在林场的路口,期待看到李海平俊朗挺拔的身影,却又担心李海平因此以后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就这样,在极度的思念和担忧中,她度过了一个个难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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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8月,新学年即将开始。陈家庄小学还缺一名语文老师,请求大队革委会想办法解决。

陈建华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来到了李海平家。

海平妈赶紧给陈支书倒茶,李海平则面无表情地递上香烟。

“海平啊,小学需要一名民办教师,这你也听说了。你是高中毕业生,这几年在大队里劳动也很积极,虽然犯了一点小错误,但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嘛!所以革委会初步决定还是让你去,你有什么想法啊?”

“我同意,我们家海平也同意,谢谢陈支书,谢谢陈支书!”海平妈赶紧接过话,又吩咐海平快给陈支书续上香烟。

“不过,海平啊,你和雪梅的事还得有个彻底了断哦……”陈建华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海平。

“早断了,陈支书,你放心,早断了!”海平妈生怕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我先走了,你们考虑好了快告诉我!”陈建华撂下话,望了默不作声的李海平一眼,叼着香烟走了。

“陈支书,你走好,你走好!”海平妈一直将陈建华送出院门外,直到看不见陈建华的影子才转身回屋。

“你这犟驴子,这么好的事你还不作声啊,你想什么呢?你和赵雪梅的事不会有好结果的,万一哪天她回了城,你不落个人财两空啊?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么……”海平妈对着海平又哭又骂。

李海平躺在床上一夜未眠,雪梅、母亲、父亲和陈支书的脸庞在他的脑子里反复交错着……

第二天一早,李海平找到陈建华:“陈支书,我答应你,但还得有个条件,就是把雪梅调回知青点,林场那里人少偏僻,不安全,生活上也没个照应!”

陈建华点上一支烟,思索片刻:“好,就这么说!”

一切按照陈支书的计划,李海平到陈家庄小学做了三年级语文老师,赵雪梅随后没几天也从林场调回了知青点。

晚上,李海平悄悄找到已连续两个多月没见的赵雪梅:

“雪梅,对不起,我们以后尽量就不要再见面了……”望着多日未见、已变得非常憔悴的赵雪梅,李海平无比心痛、万分自责,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

“海平,你不要说了,我全都知道了,我理解你,一点也不怨你!”赵雪梅把头靠在李海平的肩头,轻声啜泣着……

赵雪梅回到知青点之后,陈志伟回家的频次就明显多了起来,他寻找一切机会接触赵雪梅,频繁地献殷勤,希望得到赵雪梅的好感。陈建华也一次次地找赵雪梅“政治谈心”,可赵雪梅却不为所动,但也不能翻脸得罪他们父子,只能想着各种办法躲避或应付。

腊月又到了,这几天,知青们刚刚给麦田点完化肥,老天就下起了大雪,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知青点的食堂里,大伙刚吃完晚饭,围在一个柴火炉旁烤火、聊天。

“我说,“四人帮”都粉碎了,文革也结束了,我们知青回城的事怎么还没人管?”南京知青徐志刚都嚷着。

“你才插队几年?我们都来了四年了,慢慢熬着吧!”点长孙卫国狠狠掐灭了烟头。

赵雪梅和孙小婷挨在一起,边打毛线,边讨论着回家过年的事,去年知青们都没回家过年,知青们已向陈支书打听了,今年应该没有这个要求了,大家终于可以回城过年了。

从南京过完年回村的赵雪梅仿佛一下开朗了许多,在家过年的这几天,她看到父母和哥哥一切安好,尤其是父亲中学校长的职务恢复了,她也就放心了许多。父亲教育兄妹俩:下乡插队期间,一定要在劳动中好好锻炼自己。上面已传出消息,文革结束了,党和政府正在深刻反省这十年来的知青政策,知青回城计划已被提上议事日程……

赵雪梅还悄悄将一条“南京”牌香烟和一斤白糖塞给孙小婷,让她捎给李海平,尽管她和李海平已被迫分开了,但他们会通过孙小婷关注着对方的一切。

1977年10月下旬。

陈家庄的知青们陆续从广播和报纸上得知:中断了10年的高考已正式恢复了,今年的高考将在一个月左右后举行。

知青们带着报名表赶紧到大队部询问,陈支书一口官腔:“这个,政策啊,上面是刚刚下达了,但你们都想参加高考,谁来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啊?报名表先撂这儿吧,等大队组织对你们每个人的考核和政审以后再说。”

知青们知道陈建华是在故意设卡,群情激奋,但还是被陈建华连哄带骗地赶了出来。

三天过去了,只有点长孙卫国和南京知青徐志刚的报名表盖到了大队的公章,其他几人包括赵雪梅和孙小婷的报名表还静静地躺在大队部的桌上,没有任何消息。

李海平已给孙小婷和赵雪梅送来了两套高中文史类教材,而报名的事却还没影子。

她俩再次找到陈支书,陈支书阴阳怪气地说:“就你俩在生产队劳动中的表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得留在队里好好锻炼,报名的事,明年再说吧!”气得她俩哭哭啼啼地回到了知青点。

李海平也报名了,小学很快批了。当他得知赵雪梅、孙小婷的报名表还被陈建华卡在那里,他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办法去说服陈建华,但仍无济于事。

最后,李海平想到了在公社任副书记的表舅。他带着那条一直没舍得拆封的“南京”香烟,硬着头皮来到了表舅家,表舅是个耿直人,当即表示积极支持知青参加高考。

第二天下午,赵雪梅、孙小婷和其他几位知青的报名表就盖上了大队革委会的公章,陈建华恶狠狠地骂了几句:“真是太不像话了,还学会告状了,一个个都想当逃兵,有种你们都给我考走,考不上继续留在这里好好改造,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们 ……”

按照上面精神,参加高考的知青们可以请半个月的假期用来复习,赵雪梅除了在这15天的假期里废寝忘食地复习,还用足了生产劳动外的业余时间,再加上她高中底子本来就不错,她信心百倍地等待着高考的到来。

高考那天,赵雪梅和李海平在考场大门口不期而遇,两人默默地对视了好久,却互相只说了声“加油”,便匆匆走进了考场。

一个多月后,赵雪梅收到了省城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而李海平却意外落榜了。

赵雪梅喜忧交加,欣喜的是自己终于考取了大学,可以彻底摆脱陈建华父子的纠缠、结束下乡插队的生活,令她忧伤的是原本成绩不错的李海平却不幸落榜了,他还得在陈家庄小学继续当民办教师。

那晚,知青们为考取大学的点长孙卫国和赵雪梅饯行,李海平也应邀参加。

知青点的食堂里,大家围坐在一起,每人的脸上呈现着羡慕、哀伤、不舍等各种不同的表情,酒至憨处,地上已满是酒瓶和烟头……

李海平和赵雪梅走到门外,隆冬的寒气立刻让他们清醒了许多,李海平紧握着赵雪梅的双手,万分不舍:“雪梅,真心祝贺你,终于可以回城上大学了,今后你一定要多保重……”

赵雪梅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这个深爱的男人,虽难以割舍却又无可奈何:“海平,你要继续复习,明年再考,我等你……”

陈家庄的河码头上,船已离岸,赵雪梅和孙卫国站在船头,挥手向知青和社员们再见,李海平恋恋不舍地看着赵雪梅正在远去的身影,直到河面上仅剩下慢慢散去的浓烟和浪花。

此刻,他的内心已是五味成杂,也许他和赵雪梅今生永远不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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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陈家庄的知青们陆续接到招工回城的通知,知青点的几间草房很快空无一人。

李海平只要一有空便来到知青点的小院里呆上很久,这里有着他太多美好的回忆,这里有着雪梅的靓丽身影和芳香气息。

李海平没有参加今年的高考,失落的心情和繁重的教学让他对一切不再抱有希望和幻想。

海平妈到处替李海平张罗对象,都被李海平想着各种借口拒绝,最后在母亲的哭骂声中,他妥协了,与邻村的一位姑娘订了婚。

赵雪梅回到南京上大学后,经常写信给李海平,可渐渐地李海平的回信越来越少。最后一封回信中,李海平告诉她自己快要结婚了,让赵雪梅好好学习,早日寻到志同道合的人。

赵雪梅看完信后一个人跑到操场的角落大哭了一场。随后她满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用超负荷的学习慢慢化解心中巨大的哀伤。

1981年大学毕业后,赵雪梅被分配到区初级中学做政治老师。

曾有无数次的冲动,她要去陈家庄找李海平,可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找海平干什么呢?他已经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归宿,自己和海平天各一方,仿佛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校办厂年轻的工程师看到学校来了一位长相秀美的女教师,便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在父母的反复规劝下,赵雪梅也只能勉强答应了下来。

在双方父母和亲朋好友的催促下,她和工程师不久便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并不幸福,赵雪梅把全部身心都扑在教学上,连小孩都不愿要,三年后成了学校政治教研室主任,而敏感多疑的工程师需要的却是贤妻良母型的传统女人,再加上没有小孩这道感情的桥梁,两人的隔阂和分歧便越来越大。

1988年,两人终于结束了这段没有感情基础却维系了整整六年的婚姻,赵雪梅只身住进学校的单身宿舍。

失败的婚姻让赵雪梅更加思念与李海平在一起的美好和甜蜜。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感越来越强烈,她终于明白这辈子也许永远放不下李海平了,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年里,父母和哥嫂给她物色了很多对象,她都敷衍了事,到后来,家人索性也就懒得过问了。

离婚后的几年时间里,赵雪梅多次打听李海平的消息,但曾经在一起的知青们在回城之后也没一人再回陈家庄,她只有在心中无数次地揣摩着李海平现在的境况。

日子像流水一样静静地流淌着,转眼已到了1995年初冬。

孙卫国、孙小婷两人主导发起“知青重返第二故乡”聚会,经多方联系,大家终于成行。

时隔18年,9名知青坐着大巴车一路辗转,再次来到了陈家庄。

眼前的陈家庄已有大变样,村里铺了公路,有直达县城的公共汽车。以前的很多茅草房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瓦房和零星的两层小楼。知青点的几间茅草房已部分倒塌,成了危房。曾经耕作的部分稻田已被开渠引水,改成了藕塘。老支书陈建华在文革结束后没几年便被撤了职,现在已完全是一副糟老头的样子。

当赵雪梅一路跑到陈家庄小学时,李海平正在上课,她看见40出头的李海平已两鬓斑白,比记忆中瘦了很多,乍看上去似乎已年届半百。

李海平叹了口气,神色非常黯然:自己现在还是民办教师,老婆5年前在藕田里劳动时溺水去世;女儿17岁了,刚上中专;自己这几年患上了严重的胃溃疡和头痛症,发作时无法上课,只能卧床在家……

一旁的赵雪梅早已泪水涟涟,她望着眼前令她朝思夜想、牵肠挂肚的恋人历经风霜后沧桑的脸庞,无比心疼。

在陈家庄的三天里,知青们走遍了他们曾经劳作的每一个角落,与曾在一起劳动的每一个社员叙旧畅谈。

而赵雪梅却是心烦意乱、眉头紧锁,整整三天的反复思忖后,她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找到李海平,庄重而急切地说:

“海平,老天跟我俩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将我们无情地分开了18年。我们再次相见,却是已近中年。我不想再荒废剩余的人生时光,如果你能再次接纳我,余生,就让我俩一起走下去!我可以向组织申请离开南京,到这里来支教……”

李海平一脸惊愕地看着赵雪梅,仿佛是在做梦,然而他很快惊醒过来:“不,雪梅,我不能这么自私,再拖累你!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回到省城,而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再让你回农村和我过苦日子?”

赵雪梅拉着李海平已有些粗糙的双手:“海平,18年前,我离开陈家庄返回省城,是迫不得已、情非所愿,而现在从省城重返陈家庄,我是心甘情愿、情有所归。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共度余生,再艰苦的生活也是甜蜜的……”

赵雪梅发自肺腑的一席话让李海平心中彻底释然,他轻握赵雪梅依旧白皙、柔软的双手,无限爱怜地凝望着这个对他一往情深的美丽女人……

尾声

赵雪梅回到省城后,立即向学校递交了要求工作调动、支援苏北农村教育的申请,经省教委协调、审批,两个月后顺利到离陈家庄5公里的芦荡乡初级中学任教,半年后与李海平办理了简朴而隆重的婚礼。

暴雨后的黄昏,天边泛起道道艳丽无比的彩虹。田野里荷香阵阵,赵雪梅和李海平手挽手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仿佛又回到了20年前的初恋时光。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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