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助我登上王位,我可以让冷家沉冤昭雪。
“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又是太子,王位不是迟早是你的吗?”
风泽突然深深地看着冷星辰的瞳孔,仿佛再多看几秒,他便能解开一切。
“我父亲死了过后王位是谁的,现在还不能盖棺定论,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他故意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跟南宫家在具体筹划什么,但显然,这份计划是针对风家。你以为杀了他就能了解一切吗?当年的夺权大军不是只有风家的人,现在的贵族王室也不都是心属大靖,至少也不是都衷心于风家。权和利,始终是唯一的指示和不变的追求。”
冷星辰没有接话,她现在有点懵。当年的投降于风畴父子的王室贵族大都保留官衔,供以重金,仍然享受着他们的贵族生活。但是还有新的一批王室存在,那些曾经帮助策反的家族被委以要职,然而各怀鬼胎。这两股势力表面上的平静,却是意味着他们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潮涌动着。苍家可以在一夜之间覆灭,他风家为何不行?
南宫家族,不就是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吗?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风泽说的很诚恳,也很坚决,好像主动权在他手上一样。
“你要在短时间之内收服贵族,然后弑父登帝?”语气里面充满讽刺。
眼前的男人没有说话。
“可我凭什么要帮你?到头来不还是你们风家坐拥天下。沉冤昭雪的事情,不需要你,我也可以办到。何况,你也是我的仇人之一。”
“因为我有信心,比起乱世再现,你更想要一个太平的靖国。天色不早,我们回府吧。”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异常沉默。
太平的靖国?
太平?
风家确实要为自己的罪行承担后果。可为了复仇,值得让全国人民再次陷入在噩梦当中吗?
以前父亲一直告诉自己,有国才有家,他的付出是为了建设更好的靖国。现在风畴玩物丧志,沉迷享乐,雪祁国虽未进犯,却是屡次三番挑衅靖国。还有那一群见风使舵的所谓王室,握在手上的富贵荣华已经把他们侵蚀为陈年朽木,还不断要汲取这个国家的积淀。靖国啊,从根本上已经在溃烂了。
风泽?南宫家?冷星辰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这么无措过。她必须做一个选择,而这个选择一旦做出,她将永远与其捆绑在一起。
太沉重,她不想去尝试拿起。可逃避,不过是一种迷药,药劲过了,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
“我以后可以随意出动吗?”冷星辰郑重的问。
“你想去哪?”
“你不需要知道。我想我值得拥有行动自由。你也完全可以这样一直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但至少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短暂的沉默后,风泽同意了。
冷星辰这两天并没有出太子府,即使她已经获得可以自由行动的权力。
可悲啊,是一种特权,自己讨来的施舍。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把她囚禁起来。毕竟前朝罪臣之女,可以有太多种死法。成者为王,当初风畴夺权成功,冷家第一个被诛杀,连带很多不愿意支持他的官宦,一夜间都销声匿迹。
以前冷星辰不明白,是什么可以让人背信弃义,干出这样泯灭人性的事情。现在她渐渐知道了一点——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权力本身就是一种毒药,爬的越高,越容易迷失,越容易渴望得到更多的荣誉和权力。就像一个无底深渊,一旦沉沦便注定越陷越深。
风畴成为了一个国家的的统治者,而当初的雄心勃勃又被贪婪和纵欲消磨殆尽。有了靖国,就开始打邻国的主意;有了一个偌大的宫殿群不够,还要发动全国百姓,为他的享受卖力。
她也不知道,风泽是怎样想他父亲的。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想以自己的能力改变现状,还是为了尽快得到最高统治权,做另一个风畴。
她宁愿去相信前者假设,但他变了,彻彻底底,至少给她的感觉是这样。她不敢轻易去冒险。他们之间,八年前就结束了。
她还记得,他们曾经是青梅竹马,他还是一个尊师重道,一心呵护她的风泽,愿意为她承担责任,去费尽心思讨她欢心,尽管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木讷。
现在呢?孤傲视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城府极深,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被束缚在这里。他们本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对。
一开始,她想的是接近太子,跟南宫家里应外合,从根本上捣乱太子府。南宫家再煽动其他大臣,要求废掉太子。
但这些计划几乎在她进入太子府过后就失效了。她没有被关进牢狱狠狠折磨,没有跟风泽深入接触,而只是被晾在一边,行动受阻。
他做的越少,就越是找不到机会接近他或者府上其他人。
现在,她能做的事情也太少,风泽又要她跟他联合起来。
都失控了!
她必须要改变这种形式,路还很长,机会还有很多。
她突然想到了风泽那个可爱的女儿,还有南宫旸他弟弟。
中秋将近,所有人都在紧张筹备,冷星辰也在忙,不过是忙着陪风紫萤打发时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厌其烦跟小孩子呆这么久。花园里做的那些游戏,自己在很多年前也都经历过。紫萤是个很有灵气的姑娘,小小年纪,为人却是机灵,不会把伺候她的人当下人看,也不会有乱发大小姐脾气的毛病,不像自己当年那样。
“紫萤,你父亲平时,都不怎么跟你一起玩吗?”
“父亲啊,从我记事开始,他好像就一直这么忙的样子。”
忙到没时间陪自己的女儿吗?
“那,以后紫萤想找人玩,可以来找姐姐。”冷星辰是心底里喜欢这个孩子。
“姑娘,南宫公子让我转告你,中秋节在朝秦馆等你。”灵儿贴着冷星辰耳朵说。
“不去。我那天有事,让他自己好好陪家人吧。”
南宫旸看见冷星辰的时候,她正在城门口收拾包裹,一幅要出远门的行头。他知道,她不会去朝秦馆等他。
终于等到中秋这天!冷星辰料想风泽忙于主持宴会没空监视她,南宫旸也应该乖乖在自己府中陪家人,她终于可以暂脱于任何人的视线,纯粹的单独行事了。
其实并没什么正经事要做,她只是想一个人在郊外待上一天,就像以前,心事一重,就跑到大漠的小山丘,吹上一下午的笛子。
“驾!驾!”两侧的树林越来越密,凉风中有树叶,花朵和泥土的味道。马儿飞快踩过一块又一块地上的光斑,她的心也跟着在哒哒地奔驰。
在小溪旁她停了下来,慢慢拿出包裹中的毯子和干粮。在地上摆弄好后,便抽出笛子。今天是中秋,街上的节日气息太浓她怕自己承受不了,现在好了,偌大的树林,只有她一人,眼不见为净。
从寒衣调到清平乐,她把自己从小学来的曲子全吹了个遍,她发现自己,有点想大漠,有点想洛染了。洛染的一袭白衣,还有清冷的背影,她记得他们几乎天天拌嘴,又在默契中重归于好。那家伙,要是知道自己此刻竟然这么浓烈的在想他,应该会很得意吧。
眼前的水面上片片金光,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伴随她的笛声悠远飘扬。冷星辰沉浸在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中,就这一天,特殊的节日里,她想只回忆美好,忘记磨人的苦恼。
就在冷星辰的不远处,南宫旸倚在树干上静静看着她,现在去打扰到她太残忍。
一直到夕阳退到山的尽头,她平躺在毯子上,闭上了眼睛。
“谁?”
地上落叶有节奏的咯吱声提醒她附近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