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时光倒流，定格在公历一九零零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农历十月二十八日。

　　这一天，是李永杰的四十岁生日。做午饭时，怀孕九个多月、挺着一个大肚子的庞氏专门为丈夫下了一碗麻辣面条，还窝了两个荷包蛋。

　　午饭后，庞氏突然感觉肚子一阵接一阵地绞痛。李永杰不敢怠慢，赶紧请来接生婆王氏。下午四时许，随着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李永杰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加上四年前出生的大女儿李有梅、两年前出生的大儿子李有文，三十五岁才结婚的李永杰已经有了三个子女。

　　这一年，李永杰名下的田地从无到有，房前屋后的五亩水田、八亩坡地让这个曾经在刀光剑影中拼杀的中年人看到了家道中兴的希望。

　　这一年，李永杰和庞氏最初落脚的的那间茅草房变成了两间泥坯房；房前的地坝用条石扎起了坎脚，面积比以后大了许多；屋后栽种的几笼竹子快速分蘖，俨然有了竹林的模样。

　　这一年，李永杰亲手在屋后山梁刨坑、栽种、培土并反复浇水的一百多株柏树幼苗终于扎下根系，显示出顽强而茁壮的生命迹象。从此，唐家岩这个肆虐多年的风口开始有了一道柔弱却又不断成长的屏障。

　　二儿子出生这天，李永杰格外兴奋，得知母子平安的消息后，他甚至破天荒地当着接生婆王氏的面，狠狠地亲了妻子脸蛋一口。庞氏羞得满脸通红，娇嗔着朝丈夫的脑袋打了一拳：“你这个砍脑壳的，大白天的，你想做啥子？别闹了，赶紧给咱二儿子取个名字。”

　　“你这个婆娘，下手能不能轻点？把老子的辫子都扯下来了。”李永杰把垂到胸前长辫子往后使劲一甩，哈哈大笑：“这还有什么商量的？老大叫李有文，老二叫李有武，将来再生儿子，老三叫李有双，老四叫李有全，老五……”

　　“谁给你生那么多？要生你自己生！”庞氏被丈夫逗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王氏赶紧出来圆场：“李有武这个名字好，孔武有力，文武双全，多吉利啊。”

　　李永杰大手一挥：“这就么定了。”

　　生了李有武，李永杰和庞氏更加忙碌了，两口子一人主外，一人主内，把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却又充满希望。接下来的八年间，按平均两年孕育一个新生儿的频率，庞氏相继生下了三儿子、二女儿、四儿子和三女儿，分别取为名李有双、李有兰、李有全、李有菊。

　　因为自己有过从军经历，七个儿女当中，李永杰格外疼爱名字中带有一个“武”字并且与自己同月同日生的二儿子李有武，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点点滴滴宠爱着，时时处处维护着，不容庞氏和其他孩子说半个不字。

　　仗着父亲的偏爱，李有武从小养成了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的性格，并且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长到十六岁，成了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到处偷鸡摸狗、惹事生非的二流子。

　　此时已是民国五年。经过婚后二十年的打拼，李永杰名下已经拥有近千亩田地。这些田地以唐家岩为界，往西二十里，上至大鹰嘴，下至窝坪沟，基本涵盖了整个梓第山。那时的李永杰可谓风光无限，不仅拥有大片的土地和众多的佃户，原先的两间泥坯房也已拓展成一个偌大的以板壁结构为主的四合院。用家大业大来形容此时的李永杰，一点也不夸张。

　　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家大业大的李永杰也不例外，经常为桀骜不训、四处惹事的二儿子李有武生气，还到处替他赔礼道歉，真可谓操碎了心。

　　但让李永杰寒心的是，二儿子并不领自己的情，往往头一天刚在父亲面前保证好好做人，不出三天，又出去胡作非为，屡教不改。

　　李永杰五十六岁生日那天，同一天满十六岁的李有武又捅了个大娄子。

　　一九一六年农历十月二十八日这天，出嫁已经三年的李有梅带着丈夫贺大山和两岁的女儿贺云芳回到唐家岩，为父亲庆贺生日。按照当地风俗，五十六岁属于无需大张旗鼓庆贺的普通生日，一般只有出嫁的女儿会带着夫婿和孩子前来祝贺。

　　也有例外。比如这天，李永杰家就意外迎来两位不请之客：李有文的岳母王氏及其十五岁的小女儿梁小丽。

　　王氏并不是专门前来为亲家庆贺生日，而是想念出嫁不久的大女儿梁小凤，便和小女儿一起到亲家串门，误打误撞赶上了李永杰的五十六岁生日。

　　这一年夏天，十八岁的李有文遵照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与母亲庞氏的远房表侄女、二十一岁的梁小凤结婚。尽管李有文并不十分中意大姐姐一样的梁小凤，但架不住母亲“女大三，抱金砖”的唠叨，最终乖乖地拜堂成亲。

　　结了婚，李有文发现梁小凤实在是个好女人，虽然说不上漂亮，但勤快贤惠，孝顺父母，对自己也非常体贴，并且少言少语，不像别人家那些爱嚼舌根的媳妇。更为重要的是，身为梁家长女、下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的梁小凤懂得如何与人交往，与婆家的大大小小都相处得十分融洽。包括连父母说话也习惯顶嘴的李有武，在大嫂面前也是唯唯诺诺，大嫂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像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在庞氏看来，二儿子在大嫂面前的表现，多少有些不对劲。她跟丈夫说起这事，李永杰问她有什么理由，庞氏说不上来，李永杰便笑妻子瞎操心。

　　事情并没有庞氏想像那么麻烦，李有武喜欢大嫂不假，但仅仅就是喜欢而已。再往深点说，也就是把大嫂想像成了自己未来老婆的模样。就凭这一点，李有武就能心甘情愿地听从大嫂的调遣。

　　梁小凤嫁到唐家岩不久后的某天，一个年长的亲戚来李家串门，见李有武长得人高马大，像貌英俊，便当众拿他开玩笑：“多大了？不到十六？不能吧？都长成大小伙了，该说婆娘了。你要什么样的婆娘，我去给你介绍。”

　　“像我大嫂那样的。”李有武脱口面出，言毕，才发现自个儿说漏了嘴，闹了个大红脸。众人哈哈一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但庞氏心里隐约不安，总觉得二儿子会惹出什么事来。庞氏想到了各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李有武会在大儿媳的小妹梁小丽身上打歪主意。

　　【桐言无忌】

　　李氏家族真可谓是人丁兴旺，子孙绕膝，单看这李永杰和庞氏就孕育了四子三女，而且还拥有那么庞大的家业“经过婚后二十年的打拼，李永杰名下已经拥有近千亩田地。这些田地以唐家岩为界，往西二十里，上至大鹰嘴，下至窝坪沟，基本涵盖了整个梓第山。时的李永杰可谓风光无限，不仅拥有大片的土地和众多的佃户，原先的两间泥坯房也已拓展成一个偌大的以板壁结构为主的四合院。”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地主”？

　　提到四合院，让桐言想起前年去北京的时候，为了一睹电视剧中多次出现的老北京四合院，特意去东城区干面胡同亲临各个方位的琉璃瓦房间。所谓四合，“四”指东、西、南、北四面，“合”即四面房屋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口”字形，经过数百年的营建，北京四合院从平面布局到内部结构、细部装修都形成了京师特有的京味风格。北京的四合院，院落宽绰疏朗，四面房屋各自独立，彼此之间有游廊联接，起居特别方便。它虽为居住建筑，却蕴含着深刻的文化内涵，是中华传统文化的载体。看上一眼，瞬间恋上，发自内心的喜欢这种住式风格，如若条件允许，桐言倒是希望在此购买一间住下！哈哈，都说爱一个人，恋一座城，而桐言是喜欢一个四合院，恋上北京城。

　　其实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座有了年岁的城墙，是用无数个青翠的日月堆砌而成的，日子是一瓦一砖，生命是一梁一柱，过程是一生一世！

　　李有文是有福之人，能娶到梁小凤这样贤惠孝顺的妻子，不可思议的是，这梁小凤的一言一行居然令李家的二公子李有武能够收敛骜性并心甘情愿地听从大嫂的调遣，难不成这位坏癖成性的李有武有什么目的不纯的计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