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医生又给我照了照脑CT,说是有点脑震荡,不过还好是轻微的,但是医生叮嘱说需要治疗一段时间,然后回家调养。我想着厂里的那些工人和还有很多刚收上来的树木,陷入了无尽的忧虑之中,吴郁丽显然是看出我的心思,安慰我说“别想那么多了,厂里的事还有咱小叔帮忙看着,你好好养伤,其他的别操心。”我听了后,略微释怀了许多,我是相信老婆吴郁丽说的,她说的小叔是我的亲叔叔,我父亲的弟弟,我父亲是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大伯,还有一个叔叔,大伯身体不好,五十多岁就得了尿毒症,一直在坚持做透析很多年,也病危了很多次,每次都从死神里抢救了回来,当然这要归功于二堂哥用在外打拼赚的钱堆着先做透析,和大堂哥每次在住院期间陪伴跟随治疗。两兄弟之间可谓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也真当是尽了无限孝力。小叔在我的厂子有了一点起色之后,主动提出跟着我干,那时厂子里就还是初期的五六个人,我想着是自己人,小叔脑袋又活络聪明,社会结交也比较广泛,就让他当了厂子里的总管一般,负责打理厂子里的一切,当然不善管理钱财的我,自然而然把财务大权交给了小叔管理,毕竟他是自己人。他也的确没让我失望,厂子一年多就风生水起,年净利润也有个四五十万。
想到这,我似乎又轻松了许多。转眼注视着窗外,时值初冬,透过来的阳光,依然显得乍眼,我长舒了一口气,睡了过去。
我出车祸的消息,不胫而走,陆陆续续来看我的人很多,有家人,有亲戚,有邻居,有朋友,当然也有一些生意场上认识的客户。
住院的第三天的上午,下着小雨,滴滴答答打在窗外的窗棂上,时而疾徐,时而缓慢,我听着雨滴的声音从杂乱无章的睡梦中醒过来,老婆吴郁丽不在身边,偌大的三人病房里只住了我一个,空荡荡的,妹夫和医院的院长认识,打了声招呼,没了单间,于是就把三人间变成了我的单人间病房,刚好空出来的另外两张床位,晚上一铺床铺老婆也能安稳的睡上一觉,只不过早上要检查病房,要把床铺卷起来而已。
我又陷入了沉思。
咚咚咚,我听见有人敲门,“进来”,这几天来看我的人,很多,我倒不以为然,想着肯定不知道又是谁过来探望,不觉得又有点累的感觉,我们那里的风俗人情礼节太多,但凡有点小病住院,不管沾亲带故的,还是十里八乡认识的,只要但凡有点点交情的,听说了都要来看望一下,病轻的要么提着几箱东西,重的要么给上个几百一千的,,但是大多是小病小痛,就两箱四箱的纷至沓来。我是讨厌这样的繁文缛节的,先不说来看望的人费了钱力不说,就说病着的那个躺在病床上,连眼睛都似乎睁不开,还要面对来来往往探望的人,听着他们真诚的,当然是真诚的,什么早日康复,什么咋恁倒霉,什么幸好脑子没事,什么喝酒找事,等等,七嘴八舌,诸如此类。我听了反而没觉得安慰,只是觉得累,甚至到了烦的地步。我想那些得了癌症躺在病床上,面对一批批前去探望的人,可怜似的对着你说那些可怜你的话,也不见得会好哪里去,尤其是病情,尤其有的人看望了之后,回去村子镇上添油加醋说上一番,甚至还有人点评,“瞧他得了这病,咋作的。”(我们那儿方言,“这”字拉长音加重,“作”在这儿念三音。)
没见人推门,我又大声点说了声“进来”。门吱呀一声,我扭头看向门的方向,进来的是大客户刘美人,我愣了一下,旋即说了句“你怎么来了?”。她边合伞边说“听说了能不来看看你,伤的怎么样?”,“还好,没死。”我开涮自己笑着说。“还能笑的出来,说明脑震荡也没有多大问题。”她显然是听人说我可能摔坏了脑子,脑震荡严重程度从他人口中传的不一样吧。
我示意她把伞放到门边的角落。她放下走到我的床尾前,站立,我的眼神落到旁边的凳子上,回过头又与她的眼神相遇,她摇了摇头,说“下雨了,身上有点水,不坐。”。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二人陷入了沉默,片刻,刘美人就又恢复了女强人的霸气,说了句“我就说了嘛,你那晚喝了酒都不晓得能不能回去,你瞧我这个乌鸦嘴,当时怎么想起来说那样一句话。你也是的,怎么不找个宾馆先住下。”
“离家近,就没想着住,想着赶紧回去。”我下意识地没提到有老婆在家等着,可能潜意识里也怕刘美人会看不起我,说我是妻管严,事实上,老婆吴郁丽也就是关心我多唠叨几句罢了,从来也没有像其他女人一样,撒泼起来那真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能盖住的,霸道起来也是横眉冷对千夫指般的母老虎一样,她就是有时唠叨唠叨,看我烦了,想发火,眼看着架要吵起来,她就忍住气有时是关门进里屋,有时是摔门出去,她的解释是,她不喜欢吵架,宁愿出走。真是神一样的逻辑,谁都不愿意吵架,可是我也不喜欢她偶尔的离家出走,幸好她也就是外面吹吹风,透透气就回来照顾孩子。有时还不时的安慰上我两句,打心眼里,我觉得她是个好女人,和村里镇上乃至县里的很多女人不一样,有点清高,不入世俗,照现在的话说也有点格局,对,就是格局,现在流行说格局。
老婆吴郁丽推开虚严的的门,看到床尾站立着的刘美人,愣了一下,随即就说“连昌,美女来看你了,怎么没叫她坐。”
“不了,嫂子,我不坐,刚才下雨了,身上扫了点雨,没事的,站一会,看看他没事我还有事就回去了。”
“嗯,那好吧,我给你削个苹果。”边说边拿起旁边的苹果削了起来。
后面刘美人说了些快到年关了,生意上如何如何的话,又和我的老婆说了些寒暄的话,她们也算正式认识了。
我仔细打量了下屋里的两个女人,刘美人显然要漂亮年轻一些,也比较会打扮,但是论五官,虽然老婆吴郁丽年长她几岁,而且眼角边也明显有了些皱纹,但是还是老婆吴郁丽略胜一筹,不过刘美人身材凸凹有致又似乎显的风姿绰约,好像老婆不喝酒教育孩子上更用心,又加一分……我有点想下去了,也不愿意想下去了,转眼看着窗外发呆,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没有一丝要停的痕迹,我似乎更冷了些,提了提身上的被子,眼的余光看到老婆吴郁丽就穿了件高领毛衣,连外套都没穿,她总是怕冷,一到冬天就说要冬眠或者要去南方当候鸟,我想她这会,肯定冷了吧。正要喊她穿上外套,可是一瞅,刘美人穿的更少,就一个薄款风衣里穿了一件蕾丝打底,薄薄的,露出两边的锁骨,显得更有韵味,到了嘴边的话,我下意识又咽了回去。“一会刘美人走了再让老婆穿吧,要不然人家穿的更少的该笑话了。”我这样想着开脱自己。
又有人推门进来了,来的是我小叔,刘美人看有人来看我,说了句“早日康复,先回了。”,向我和老婆二人,道别,老婆送到门口,挥着手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