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人回去了,我隐隐觉得有点怅然若失,小叔说的几句厂子里的事也没听清楚,只记得他叹了口气说了句“今年年关,难了。”
我一愣,抬头看着坐在旁边床沿的小叔,他耷拉着头,一声不吭,似乎也不愿意与我对视。我喊了他两声小叔,他才抬起头回过神来,我紧紧地望着他,露出不解的表情,他明白,开始讲厂里的一些细节。无非是到年关了,工人想早点放假,家具厂的帐还没收上来,欠的树款还没还清,财务有点紧张,厂里有两三个活跃分子,唯恐天下不乱,说是要先把当月工资先结了再干。
仔细想想,还不是我这车祸闹的,工人怕干了没工资,树贩子肯定紧接着开始催帐,家具厂欠我们的他们肯定能拖就拖。我开始想接下来的资金的问题,古话说群龙无首,狼争虎斗,我唯恐因为自己,一个小厂长,导致不愿意看到走下坡路。我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他妈的,老子得出院。”,我试图独自下床,一用力,髋骨间顿时疼痛难忍,才想起,医生叮嘱的,因为剧烈撞击,而导致的髋骨间骨膜损伤,但是又因为位置实在不佳,根本没有办法采用什么比较好的办法,唯一的一点,医生说是要静养,不要用力,最好躺着不要下床,那样会好的快。我的祖奶奶,这不是活生生的磨煞我也。
吴郁丽听见我嗷的一声,赶紧跑到我的跟前,扶住我,并训斥般的说,“不让你动,你不听,”,随即又似乎觉得训的不对,马上降下声调问“是不是想上厕所了?”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有点被我搞晕乎了,扶着我不动,我示意他要去厕所,其实刘美人来之前我刚去过,也就不到一个钟头,我便意并不明显,不知道为什么,想去厕所里躲几分钟的感觉。
出门前,我冲小叔要了一支烟点上,吴郁丽看在眼里,欲言又止的样子,终究是没再管我,那么多年我虽然喝点小酒,但抽烟的根数都屈指可数,原因有二,一是我也不怎么喜欢抽烟,最主要的是吴郁丽有戒烟洁癖,她说过,但凡抽烟的人都要离她十米开外,她受不了一丝丝烟味。我进了厕所,坐在马桶上,自顾自抽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双腿发麻,髋骨间巨痛难忍,我起身,站立,只觉两眼一抹黑,一个趔趄,就要晕过去,紧急情况下,我凭着意识按住了面前的厕所门,足足过了有两分钟才算能睁开眼睛,我长吁了一口气,有点惊魂未定的感觉。
说到这里插上后来的一些事实,我病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开车,也不敢喝酒,甚至有时不敢闭上眼睛,唯恐睡着了就醒不过来,我想我大抵是太贪生,而不敢面对一丝一毫的死亡来临。有时我会开涮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贪生怕死之徒。有时还会天真的假想,假如我生活在战争年代,会不会也这么怕死以至于,我不愿意说汉奸二字,也想我肯定不至于如此,有些气节我还是有的,虽然文化不高,但是打小我就知道一句话“万般皆下囚,唯有品自高。”我所谓理解的品,是品格。
老婆吴郁丽在厕所外喊了我几声,我应声,出来,还不断地在眨巴眼睛,试图从眩晕中逃离出来,她看了看我说,“怎么了?没事吧?”我摇了摇头,没有告诉他刚才的那一幕,和我更深的恐惧,我知道她是个一个心思更重的女人,说了她会更担心。不过有时她也会开玩笑。她接了一句“还以为你掉马桶里了呢?”。我对着她强忍住疼痛回应“你才掉马桶了呢!”。
二人回到病房,小叔看着我们进来,起身要有,说厂里还有好多事,我不在,他不能不在。我感激似的目送他出门。心想有个自己人就是不一样,关键时候他把我的厂子当成了自己厂子来干事。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多么的契合,他果真把我的厂子当成了他的厂子,不过那也都是两年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