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表弟结婚了。
从年龄上来说,表弟并不算大,但从恋爱史上看,他可绝对称得上是我的前辈。
表弟的结婚对象是他的初恋女友,两个人最早是高中同学,掐指一算,恋爱长跑也已经十年有余了。两个人从异地恋到异国恋,也算是经历过大风浪的情侣,但拖拖拉拉就是不愿再往前迈上一步。
这大概是每对经历过恋爱长跑的couple都会面临的问题,恋爱的时间越久,婚姻的吸引力也就越小。倒不是因为感情的消退,而是我们所要承担的责任在决定结婚的一瞬间,一下子多了起来。
做新娘不光是穿穿婚纱、当当焦点那么简单,这同时意味着我们有意愿去过另一种生活,去融入新的家庭,接纳新的价值观。
上学时听老师讲过一个例子,说是一对小夫妻因为牙膏应该从中间挤还是应该从底部挤发生严重争执,最后导致离婚。
当时不理解,只是和同学一笑置之。但真正步入婚姻才发现,这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不仅代表了个体的意志,更是影射了每个家庭、甚至家族沿袭下来的传统和价值观。在琐碎日常背后,不同文化的包容性和融合性,才是问题的实质所在。
认识老公之前,我一直沉浸在单身生活的自由当中,也坚定地认为婚姻中那种漫长而细碎的磨合会一点点吞噬掉我的意志力,让我最终变成一个唠唠叨叨、锱铢必较的黄脸婆。我拒绝恋爱拒绝婚姻,不单单出于对这种未知改变的畏惧,更是在抗拒对其它生活方式的妥协。
但事实上,结婚以后,小到吃炸酱面时的搅拌方式,大到对一个热点话题的看法,我都在欣欣然接受着老公的改造。这并不意味着他有更强大的话语权和绝对的政治正确,反倒是他的包容和尊重赋予了我更加开放的心态。
所以,婚姻于我不是围城,更像是拆开礼物后那种恍然大悟的惊喜。这种感觉很像是游历一个陌生的国家,或品尝一道独特的风味美食,即使最初的陌生感会带给你惶恐,但你依然有足够的内在动力去期盼随之而来的熟悉感和安全感。
在《布鲁斯旅馆》中,布鲁斯显然也在经历着这种磨合与蜕变。
对于一只习惯独居的熊来说,陪四只小鹅迁徙到南方过冬已经是一种伟大的牺牲了。(戳这里看《布鲁斯旅馆》前传)
但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当布鲁斯迎着春风回到熟悉的北方时,却发现自己心爱的房子早已被三只老鼠改成了旅馆。
这意味着布鲁斯需要在自己家里忍受负鼠的无礼、臭鼬的体味、豪猪的毛发以及松鼠的多嘴……
当然,还不能忘了照顾自己去年被迫收留的四只鹅宝宝。
对于内向性格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布鲁斯一如既往地皱着眉,依然是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尽管他一心想要死守自己的心灵领地,但在客人们的不断“入侵”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并试着去接纳身边的一切。
善良的人总是受制于自己的软弱。一旦在某件小事上开了口子,一系列的麻烦便会接踵而至。但是,有没有这样一种微小的可能,比如我们内心本来就渴望一点点改变呢?
大概是有的。
和布鲁斯一样,我打小就是内向性格,当然还要再加上些小女孩的胆小和害羞。我上课时不敢举手发言,不敢主动和陌生人说话,当然就更别说什么当众表演了。
记得小学六年级的毕业班会,老师让每个同学上台表演一个节目,话一出口,我的心便突突了一下午。尽管老师给大家留了充分的时间“准备”,但叫到我的时候,我依然脑中一片空白。
于是,我就那么默默地站在座位上,一直等到老师和同学们疲惫的鼓励声渐渐消散。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将在躲闪中度过,但没想到的是,在肉卷出生之后,我竟然开启了一个“无底线”的人生。
为了肉卷,我放弃了终日形影不离的怯懦,既可以硬着头皮陪她上台表演节目,也可以出于内心的正义感“赶走”一个插队的男人。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为了保护她而做出危及生命的牺牲,凭空想想,我大概也是干得出来的。
我一直把这种转变归结为母爱的力量,直到前两天和肉卷一起准备钢琴汇报演出,我才发现了内心深处隐藏的另一部分自己。
第一次接到亲子表演的邀请时,我是本能地抗拒的。在这个心理预设之下,无论是带着肉卷做汇报ppt,还是合奏演出的曲目,对我来说,困难都是多过快乐的。
但就在某一天,当我因为和肉卷天衣无缝的配合而欣喜若狂时,我突然开始怀疑,一个人真的可以无私到为另一个人放弃自我吗?难道我做的一切就没有那么一点点是在遵循潜意识的欲望吗?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我就再也无法置之不理了。
当我努力抛开外界强加给我的“内向”、“腼腆”的标签时,我意识到经过多年的磨练,我已经不再向以前一样畏惧在公开场合去做一些事情了。虽然我至今依然羞于承认,但和肉卷亲子同台这件事,根本就是我一直所期望的啊。
或许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别人眼中的一贯形象,也或许是习惯了不假思索的模式化人生,我竟然一直在抗拒这种自己一直所期盼的看得见的改变。
而当我一次又一次地假借肉卷之名去颠覆自我时,我不仅感受到了越界时内心洋溢的喜悦,也体验到了生命中更多的可能性。
这让我想到《老友记》第六季第11集中,瑞秋瞒着菲比买下了许多工业化品牌Pottery Barn的家具。而当菲比发现身边极具“历史感”的家居竟然出自她最厌恶的品牌时,首先气愤的不是瑞秋欺骗了她,而是自己竟然爱上了原本最讨厌的东西。
为了维护所谓的“个人形象”,或者说为了说服另一个自己,菲比不得不把责任一股脑地推给了瑞秋。
似乎只有在别人身上,我们的改变才来得理所应当。
所以我想,在布鲁斯孤独的外表之下,也一定是埋藏着一颗喧闹的种子的。与其说是动物们改变了他,不如说是他在伙伴们的帮助下受到了心灵的启迪。
人与人的交往就是这么神奇,这种互动让我们有机会用一种更为客观和敏锐的眼光去重新看待过往的一切,而我们的人生也正是在这不断的碰撞交互当中逐渐被打开的。
很多时候,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改变的契机,而生命中的每一个过客,都可能成为带领我们通往新生活的那个领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