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十年 |天下第一“筷” 》

天下第一

石水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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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山之巅,月圆夜。张三三十岁。

谁也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张三以一把无以伦比地快刀,力挫东南西北中当世五大高手,震动武林。更令江湖中人意外的是,张三正当盛年,却并未趁势开山门广收徒,将他的快刀绝技流芳千古。成名当日,他即当众宣布封刀三十年。

  张三随即结婚生子,隐居市井,品茶遛鸟,过上寻常人的日子。次年,儿子张小三呱呱落地,让张三欣喜不已。

张三把全部心血浇灌在儿子身上。一来他有一个梦想,期盼小三将来也能像他这样风光一时;二来他隐隐有些担心,怕五大高手的后人迟早会上门来挑战复仇。

张小三渐渐长大。张三却发现这小子根本不好武,只好美食——

外公就是个美食家,而小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简直可以说从有知觉开始,他就在追逐天下美味。稍长大些的张小三,更是胃口极佳,舌头极刁。对珍奇的食材、奢华的烹调,精致的餐具,他趋之若鹜;对刀剑,他却每天淡淡一笑,擦肩而过。

张小三对美食要求之苛刻,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他上酒楼吃饭,除了用料新鲜,张小三更苛求一定要新鲜出炉,且两道菜之间不能有一分钟的耽搁。但菜只能一道一道上,必须是他在尝过第一道后,才能上第二道。张小三运筷如风,消灭一道佳肴有时根本不要一分钟,常让伙计看得目瞪口呆,都忘了上下一道菜。

很快有识货的人指出,别看张小三不学武,可他使筷子那几下,手腕之灵动,依稀有乃父当年的快刀风采。江湖上渐渐传开了,张三的儿子总算出息了,是个筷剑客。哈哈。

张三听到这话,脸红了三天三夜:你想张三是以快刀闻名天下,儿子却成了什么筷剑客,这不是绝妙的讽刺是什么?从此他干脆闭门谢客,彻底隐居。

这日回家,张小三忽然向父亲讨教轻功绝技,当时张三狂喜,以为儿子改邪归正开窍了。谁知他转身就把轻功传给一个跑堂的伙计。目的只有一个:以后上菜再快一些!

张三知道后差点吐血:这可是张三除刀法外的看家本领啊。当年力挫五大高手,他飘逸的轻功、诡异的步法功不可没。现在?却给张小三当做儿戏。

张小三可不管这些,毕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他就时常缠着父亲学几式绝招,好拿去跟一些富家子弟换奇珍美味,什么鲨鱼宴、百蛇宴,河豚宴,统统都是用绝世武功招数换来的。这一来,可算是将张三的功夫发扬光大了:江湖市井处处都是张三的再传弟子,都会个一招半式的;但张小三自己没见长进——他教过人家绝招之后就马上忘个干净。他只记得饕餮;他,还是那个张小三。

张三知道,如此下去,张家迟早面临灭顶之灾。收徒也来不及了,何况他不敢相信外人,他只能每天提醒自己,保持最佳状态。

张小三18岁这年,家道中落。毕竟不是每个店家都乐意他用武功来换取美食,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但张小三依旧沉迷于美食中。原因无他,有人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接济他,供他免费吃喝。小三酒肉朋友满大街都是,他当然不知道是谁,也不关心是谁。他最关心自己每天吃什么,菜肴里有哪些配料作料。为了让自己吃到的菜新鲜到极致,他学会了双手使筷,而且运筷如风,到了别人望尘莫及的境界。他,依然不会武功。

10年来,尝遍了天下美食的他,终于回家了。他带回一个江南姑娘,对父亲说他要成家了,从此要好好跟张三学艺。张三终于等到儿子收心的这一天,不禁老泪纵横。

张小三这一年28岁,还算年轻,一切也许还来得及。

张小三回家没多久,仇家就找上门来了。

所谓仇家,就是当年五大高手的弟子。不过五大门派同样后继乏人,这次只来了三大门派。

其实就是来一个,对付老迈的张三和不争气的张小三,也是绰绰有余。何况对方三十年来,一直在苦心琢磨张三刀法的破绽,寻求破解。一朝功成,联袂出击,老张三自然不是对手。张小三更是不堪一击。这简直就是意料之中的。但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高手甲得意洋洋地转动手中长剑:

“先声明一下,当年在被张三击败之前,我们五大家族中,有三家都是世上一流的美食家。要不是我们几大家族当初分心美食,醉心寻找天下至味,彼此PK,你有那么容易击败我们吗?“

张三躺在地上,知道这是报应:

当年如果论实力,他不可能一人击败五大门派,当初自己就是抓住对方玩物丧志,心有旁骛,才得以毕其功于一役的。这也是他成名后即封刀的真正原因。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不想树大招风。

现如今,这笔债到了偿还的时候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偿还的代价是那么的大——

只听高手甲继续说道:

“你们父子俩,一个是所谓天下第一快刀客,一个是天下第一筷剑客。我们今天都不想错过。刚才这第一场武比,证明快刀客已经是浪得虚名了;接下来,我们就要见识这天下第一‘筷’剑客的风采,来一场文比。

张三倒在地上,说不出话,瞳孔却突然放大。

”其实十年前,我们已经准备好复仇,正要动手,突然发现你儿子天生就是一副细皮嫩肉,本身就是一道好菜坯子,如果再给点时间滋养,相信一定是人间极品。

知道吗?张小三,这十年来,你嘴大吃四方,别以为是人家觉得你帅,其实一直都是我们在背后供你吃喝。现在你尝尽天下美味,你已经成长为这世上最美味的食材了,该新账旧账一起算啦。今天我们复仇的形式估计你做梦也想不到:就是要好好品尝一下你。这些年,养你不能白养啊。”高手甲吹了一下剑锋,嗤嗤作响,仿佛下厨前磨刀。

“当然,输也要让你输个心服口服。如果你能说出下面每道菜的配料和来源,我们马上就走人,还把天下第一快刀的名号还给你爹张三。但如果说错了一样,哈哈,你就等着在你爹面前被活活吃掉吧。”

高手甲一挥手,随从立刻摆上一席美食。虽然只有三道菜,但器具之精美,颜色之华丽,材料之珍罕,香味之奇特,张家人当即看呆了,也包括张小三。

这是甲乙丙三大门派穷十年之功,派出38名精英弟子,在名山大川、江海溪谷中寻找的奇珍,然后用了99道工艺精心烹调而成。尽管只有三道菜,但都是皇宫也见不到的。

众目睽睽之下,张小三只吃了两筷子,已神色大变。不,简直是扭曲:只见他左边脸庞狂喜不已,是第一流美食家邂逅人世间第一等美食的喜悦流露,高山流水逢知音,惺惺相惜;右边脸庞?却是凄楚无比的神情,如见鬼魅,如陷深渊……张小三往日运筷如风的手凝固在半空,再也动弹不得。就是旁观者也能看出他心如死灰,狂喜与绝望都到了极点。

张三只看了儿子一眼,登时一声大叫,终于昏了过去。他一生历经百战,从未退缩。胜负面前,要杀要剐随便。可仇敌居然把他儿子当做烤乳猪,要在他面前活生生地吃掉,这种打击他怎么禁受得住?任是谁也禁受不住。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面对世上最残酷的比试结局,张小三却恢复了镇定,他竟然淡淡一笑(——此时还能笑出来,三大高手也不禁在心里点个赞):

“其实天下什么美味我们都有机会尝到,就像今天这三道菜。但唯一没可能尝过的就是我们自己的肉,今天真是多谢三位成全了——你们想先来哪一段?肝还是舌?我就一个要求:能不能给我自己也来一块?”

三大高手先是愕然,继而相顾大笑,欣然入座:显然把张小三的话当做最后的疯话——这小子已是砧板上的肉,吃哪段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却见高手乙一挥手,长剑已悄无声息地刺入小三腹部。只见他轻轻一挑,小三这道“菜”就坐到了桌前,连一丝血丝都没有。其出手之快,力道拿捏之恰到好处,当真是举重若轻,端的是当世第一流境界。张三如果此时醒来看见,也绝对心服口服。

再看张小三?这一次,小三却面无表情,连淡淡的笑容都没有。

接着高手丙手一颤,一道白光闪过,四人面前已出现了一盘暗红色的肝脏。白灼,现做,没有任何调料——已经调养了十多年了——显然,这是世上最美味的肝脏。

刹那间,三大高手化身三大饕餮,眼睛闪亮——如果眼神能吃人,估计整个张小三都要被他们风卷残云了……

眼看四人围成一席,就要正式启动世上最残酷,也最新鲜的人肉盛宴。

鲜血,染红了桌面和大地;剧痛,让张小三整个面部都扭曲了,他却挣扎着拿起筷子,竟然还像往常那样左右手各拿一双,他微笑着说:“我是主人,请让我动一筷子,好吗?”

三大高手哪里还理会他,早已抄起筷子扑上来。他们早为今时此刻准备了最名贵的翡翠筷。

忽然,三道疾风闪过,三大高手来不及说话,姿势就此终极定格:每人咽喉处均插着一根锋利无比的竹筷子,而他们苦心酝酿十年的极品美味才刚伸到嘴边……

天下第一筷剑客,果然名不虚传!

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张小三用最后那根筷子点中自己身上几道大穴,暂时止住了血。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唤醒父亲:

“爹,儿子没给您丢脸……十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今天——好在我已成亲,给咱张家留下了骨血……”



链接:武侠江湖专题

            琅琊令第二十二期: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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