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没有直接描写现实生活,也没有直抒胸臆,他更多的是表现主观感受以及内在情绪的波动,并且把这种独特的感情、印象,镶嵌在富于象征意义的形象中。
1930年,泰戈尔访问了年轻的社会主义国家SL,他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使他极为振奋,兴之所至,写成了歌颂SL的《俄罗斯书简》一书。1934年,意大利FXS军队侵略阿比西尼亚(埃塞俄比亚),泰戈尔立即严厉谴责。1936年,西班牙爆发了反对共和国政府的叛乱,他站在共和国政府一边,明确反对FXS头子佛朗哥的倒行逆施。1938年,德国FXS侵略捷克斯洛伐克,他写信给在那儿的朋友,表示对捷克斯洛伐克人民的关怀和声援。
1939年,德国FXS悍然发动世界大战,他又应欧洲朋友之邀,撰文怒斥德国“领袖”的不义行径。泰戈尔一贯痛恨FXS。但是对被欺压的弱小民族,他则表示无限同情。特别是对中国,他更是始终抱有好感与希望。1941年8月6日,泰戈尔在加尔各答祖居宅第里平静地离开人世,成千上万的市民为他送葬。
《吉檀迦利》第十二章赏读
以“我的旅行很长,旅途也是很长的”开头,第十二章给人的感觉是在讲一个长长地故事,关于旅行的故事。故事开始,“天刚破晓,我就驱车起行”,后来“穿遍广漠的世界”,最后“在许多星球之上,留下辙痕”。旅途中,感受到“离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远,最简单的音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低头沉思,原来“旅客要在每一个生人门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人要在外面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终于“我的眼睛向空阔处四望,最后才合上眼说‘你原来在这里!’”。诗歌很明显可以串成一个连续不断的、有因有果的故事,娓娓道来,朴素又不普通。
一、田园诗般的颂神诗
在思想内容方面,这首诗虽然是颂神诗,但泰戈尔并未谈到“神”字,而是用“你”这个称谓来代替神。仔细品味这首颂神诗,我们几乎感受不到那种阴森恐怖、肃穆的庙堂气和远离尘世沉重、威严的宗教气,相反,这首诗给人一种近于田园诗般的清爽、和谐感觉,带有比较明显的民主倾向。诗人的“旅途”,事实上实在追寻“神”的过程,这是有信仰的人们共同的理想和愿望;而几经辗转,未能如愿,发现“离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远”,这是诗人咏叹自己和“神”之间的可悲鸿沟;渐渐地在旅途中有所领悟,豁然发觉“原来你在这里”,这是对神的无限景仰,神永存我心。
二、浓厚的象征主义色彩
艺术表现方面,本诗最大的特点是带有比较浓厚的象征主义色彩。诗人用象征形象或意境表现复杂微妙的感情,记录下自己对社会、人生或自然现象敏锐的印象或感受。诗人没有直接描写现实生活,也没有直抒胸臆,他更多的是表现主观感受以及内在情绪的波动,并且把这种独特的感情、印象,镶嵌在富于象征意义的形象中。
“穿遍广漠的世界,在许多星球之上,留下辙痕”,“星球”、“辙痕”象征着诗人不断追随神的足迹表现了其执着;“旅客要在每一个生人门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人要在外面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门”这个意象,实际上是探索途中的必经之路,是通向伟大神灵之所的心门;而“内殿”则是自身心灵深处的体悟。跟随自由的心找到灵魂的终点。“千股的泪水”、“洪流”是神的力量、宗教力量的象征,表达了神灵主宰世界、造福世界,“我”坚定地追随神的情感。
三、神秘主义色彩贯穿其中
泰戈尔曾公开宣称“我的宗教在本质上是一个诗人的宗教,正如音乐的灵感一样,我的宗教生活是通过同样不可见的、无形的途径触及到我。我的宗教生活和我的诗人生活一样,沿神秘的道路发展,然后两者又神秘地结合在一起。”“诗人的宗教”以其特有的神秘性影响着他的诗歌。但《吉檀迎利》最神秘的地方,不在于它使用了多少具有神秘意味的诗歌意象,而在于他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了这种“神秘”。上文提到,诗歌具有叙事色彩,仿佛在讲述一件最平凡的故事,波澜不惊。但这平凡朴素之中却始终透着股神秘感。“我的旅行很长,我的旅途也是很长的。”去哪里?为什么去?“我的眼睛向空阔处四望,最后才合上眼说‘你原来在这里!’”你是谁?在哪里?这些日常的事物怎么代表了无上的神?最后“……和你保证的回答‘我在这里!’的洪流,一同泛滥了全世界”,在模糊和朦胧中寄托了自己的意识,在不真实中创造了更高的真实。
关于《吉檀迦利》的研究
诗集名“吉檀迦利”乃是孟加拉语Gitanjali的音译。Gita之意为“歌”,Anjali之意为“献”。泰戈尔在将其译成英文时加上了Song Offerings(歌之献)的副标题。至于这些诗歌究竟是献给谁的,这一问题成为研究界的一个焦点。《吉檀迦利》诗歌意象朦胧迷离,加之阅读者各自文化底蕴的差异,以至于在辨析把握诗作命意和审视界定诗中所颂之神的精神内质方面,向来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主流评论认为诗中神明的本质属性,当与印度传统宗教哲学中“梵”的观念类同,泰戈尔所刻意寻觅和执著追求的与神同一,也正是印度传统精神文明中人与自然交感、物质和精神通同的“梵我如一”的境界。关于泰戈尔的思想,郭沫若曾说:“其全部是由‘梵’的现实,‘我的尊严’,‘爱’的福音所构成,也便是印度从古代以来,在婆罗门的经典《优婆尼塞图》与吠檀多派的哲学中流贯着的全部。”
季羡林先生更进一步阐释为:“这种思想主张宇宙万有,同源一体,这个一体在就叫做‘梵’。”大部分学者都认同这个观点,殷人平甚至专门发表了《试论〈奥义书〉对泰戈尔〈吉檀迦利〉的一文》来论述《吉檀迦利》和《奥义书》的渊源关系。他认为可以归结为以下三点:其一,《吉檀迦利》所颂之神与《奥义书》之梵同出一辙;其二,梵我如一的境界与神人同一的思想基本一致;其三,《吉檀迦利》充分表现了《奥义书》所弘扬的阿特曼四位说。
王燕在其《泰戈尔抒情诗窥微》中对“梵”和“所颂之神”以及它们的关系做了较好的整理。她认为诗中,泰戈尔将主观理念中占主导地位的精神本体以对象化的形式膜拜为“肉体、光明和诗才”之神,指认其为“万王之王”、“太阳”、“光明”、“圣者”,“父亲”、“我的主”,直至“上帝”,体现出强烈的信仰意识和虔诚的宗教感情。“梵”(Brahman)在印度传统宗教信仰中,是一种无所不在、不生不灭的永恒存在,是有限与无限的统一和派生万物的本源,同时也是宗教修行的最后境界。梵的观念,自从被上古初民在自己的思想意识中创造出来以后,历世经年渐次积淀为印度文化结构和民族心态中代代因袭、一脉传承的核心内容。对于不同历史条件下的人们契约心灵、寄寓宗教信仰其到了无可估量的作用。在古代宗教典籍《奥义书》中,最著名的论证梵的教条是:“他是真。他是我。他是你。/我为大梵、他即大梵。”《吉檀迦利》所颂之神,也像梵那样,表象极多,变化万千。这位神明存在于时空之中却又超越时空之外,过去、现在、将来任由来去,天上、地下、人间随意驰骋。神是宇宙万物的主宰,宇宙万物是神的分身,人们不独在万物指示中可以看见神,而且在世界的对象里也可以认识它。当神以人格出现时,他是国王、诗圣、父亲、母亲、兄弟、爱人、姑娘、路人以及婴童。当其显现为神格时,则为上帝、圣母、万王之王和主宰者;他还可以是自然景观如太阳、光明、清晨以及生命的源泉、时代的脉搏等抽象概念。可以认为,印度传统宗教哲学观念浸贯《吉檀迦利》始终,为诗集提供了情感意向的精神基础和艺术创作的结构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诗集的整体生成。
也有学者对上述观点提出了旗帜鲜明的反对。叶舒宪于1989年发表了《〈吉檀迦利〉:对自由和美的信仰与追求》一文来反对“宗教诗”的说法。“笔者认为,《吉檀迦利》在本质上不是一部宗教诗,而是一曲自由颂,是诗人对人的赞美,对美的渴望和呼唤,只不过是藉颂神诗的形式外观加以表现而已。”“诗人所礼赞所渴望所敬仰的‘主’、‘上帝’不是神,也不是与自然同一的泛神论之神,而是对象化的人的本质——自由。”
金克木《泰戈尔的〈什么是艺术〉和〈吉檀迦利〉试解》着重于泰戈尔思想中艺术与科学的矛盾这一点,认为用“神秘主义”、“泛神论”的术语来称呼泰戈尔的哲学思想是不科学不确切的,并进一步阐释我们理解诗歌在情感上的隔阂:“首先是我们对‘神’和宗教的传统一向是‘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之类,讲‘如’,讲仪式,所谓‘宗教感情’在不属于某一教派的人尤其是知识分子中是很稀少的。例如,辛弃疾的词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正好象是《吉檀迦利》的题解。但辛弃疾决不会想到他写的‘人’是泰戈尔的‘神’,也决不会有人认为辛弃疾的词中有神秘主义的宗教感情。”
大部分的研究者都注意到了《吉檀迦利》在艺术上的独到之处。《吉檀迦利》给人以丰富而强烈的美感。诗人首先赋予了自己所要表达的深奥思想以高度的形象性,将印度宗教哲学中最高实在梵从一个抽象的、无形的概念变成一个具体有形的人格神。诗人让他化成现实生活中的各种人物,在人类生活中驻足,在各种气候中奔走。不仅美的东西人格化,连死亡也具备人的形象与诗人低语。痛苦会在子夜敲门,传达神的旨意。其次运用了象征的手法。罗网、锁链象征私欲,“我”从水灌中倒给“干渴的旅客”手中的水象征神向人寻求的爱,献给死亡“心上的珍宝”象征失去的亲人。诗集中充满了美妙的比喻和瑰丽的想象,还采取寓言的形式,将诗人的思想融入其中。这些都极大地增强了语言的形象性。
此外,诗集是在诗人把口语引入诗歌创作之后写成的。它们明显带有民歌的朴素风格。无论从原著看,还是从译本看,语言都比较朴素、平易,句子也都比较单纯、流畅。在诗人心中神才是真正的艺术家,在他那瑰丽多姿的创造面前炫耀技巧、卖弄辞藻只会显得愚拙可笑。泰戈尔在乡村生活的十年间收集整理了当时流传的一些孟加拉民歌,那些被称为巴乌尔的主张在心灵中礼拜神的行吟歌手们唱的宗教歌尤为他所推崇,这些民间文学的瑰宝是他受益非浅。
也有学者留意到了泰戈尔对中国现代文学的消极影响。徐坤分析了冰心、徐志摩、郭沫若受泰戈尔影响的创作,认为他的“自然、童真和母爱”并没有解决那一代青年“该往何处去?”的困惑,却使他们去痛斥还未曾看得真切的现代文明。可是作者也认同在中印文化交流史上,泰戈尔的贡献完全可以和菩提达摩、真谛、不空、维帷卡南达及法显、玄奘相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