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拍摄的时候客户提到了等腰三角形,我看了一眼电脑上的图案,又看了看眼前的产品,发现等腰三角形似乎确实是比等边三角形更好看。
无端地想起小学学习三角形的一节数学课,我的数学老师,田老师,大概才二十多岁,他圆头圆脑的,眼睛也是圆圆的,在讲台上说道:等边三角形包含了等腰三角形,所以等边三角形一定是等腰三角形。说完,他随手画了个不那么圆的圆写上了湖北,又在圆里面画了个圆写上武汉。
就好比我们武汉市被湖北省包在里面,武汉属于湖北。
听完这个比喻我就举手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问题?
如果大的圆名字叫武汉,小的圆叫湖北,不就是湖北属于武汉了吗?所以为什么不能是等腰三角形一定是等边三角形呢?
等我说完还有同学符合我说道,对啊,为什么呢?
听完我的问题后,田老师又讲解了一番,我还是不能理解,随后他一脸无语地走出教室门,仿佛在冷静: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笨的学生。其实当时的我只是在纠结命名的问题而已,他大可不必接着用数学上的知识来回答我,我也觉得这老师轴的厉害。
在田老师走出教室冷静的时候,我的同桌紫月扯了扯我的衣袖说,干的漂亮,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
她冲我笑一笑,我也扬了扬下巴当作回应,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神情。
紫月那个时候是个很标致的小姑娘,天一冷她圆圆的脸蛋就会被冻得通红,刘海也是圆圆的,有时候她会把齐肩的短发扎起来。她不光学习好,也很擅长体育,还学过跆拳道。夏天会穿短裙,不过那是我换了座位后才发现的,那天早上我看见紫月兴冲冲地给她的新同桌讲述昨天放学后的故事,印着波点的短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不免觉得愤恨,一回头却只能看见那个黑瘦并且爱挖鼻屎的新同桌,顿时觉得增添了几分悲伤。
言归正传,那节课最后田老师是怎么说服我的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当时紫月希望我能多拖住一会儿田老师,一来是因为不想再听课,二来一定是想看田老师吃瘪的样子。
我们都不喜欢田老师,因为他喜欢拖堂,喜欢给我们补课,别的孩子都已经放学回家了我们还得听他讲数学,让人脑袋发懵的数学。
所以我们愈发地喜欢跟他作对,比如坐在后面的同学经常说自己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他就把字写的很大,我们就会跟班主任说田老师浪费粉笔,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大声讲课的关系他总是吐痰,这一点也总被我们盯着不放。我们上他的课喜欢下棋,聊天,甚至在学校组织给老师评分的时候给田老师打低分,那个时候我们都知道他租的房子在哪里,单薄的平房上面挂满了窗子,我们放学后会隔着那个拥有九个窗子的平房去偷看田老师在干什么。
在我们师生关系还没有那么剑拔弩张时,有一次我在上学路上买早饭碰见了田老师,随后两人一起朝学校走去,走着走着他说要看我的《口算天天练》写了没有,顾名思义,这玩意儿就是一整本算术题,从我上一年级开始就陪着我,成为了我每天生活中的老鼠屎。
我心虚地打开书包找到皱巴巴的《口算天天练》递给他,还好我完成了昨天的习题,他一手端着热干面,一手拿着我的作业,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说:不错,以后你来当口算课代表吧,那个时候我们有很多课代表,说白了就是收作业的,一门作业一门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总是忙的不亦乐乎。
可能是当了课代表的原因,我学习也认真起来,小学课程嘛,只要认真听课学习就能提上来,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无比的接近了我学生时代唯一一次的数学满分,其实当时卷子已经发了下来,上面是红艳艳的100分,我把卷子往课桌里一塞就回家吃饭了,没想到刚回到教室坐下就有人拿着我的卷子站在教室前门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似地高呼:“周帆不是一百分,老师改错了!”
我一把将卷子抢来,才发现有一题的答案我少写了一个零,于是我的成绩变成了98分。这样一来我们班的100分便只剩下紫月一个人,这导致后来开家长会的时候我都觉得在她妈妈面前抬不起头来。
至于我们是如何“赶走”田老师大概是一年后的事情,快要放暑假的一个下午全部都是数学课,每个人都怏怏的,田老师为了让我们上课的积极性高一点就宣布谁回答一个问题就能提前拿到暑假作业。离放暑假还有半个月,现在拿到暑假作业并做完就说明暑假没有数学作业了。一想到这里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坐的笔直,每一题都踊跃举手,但田老师一个个点下去,始终没有点我的名字,我的热情也慢慢退去,变成不满,最后吊儿郎当地坐在座位上。田老师似乎注意到了我:“周帆,你上课认真点好不好?”
这下可就把我惹火了,他凭什么说我不认真?当即就和田老师争论起来,具体争论了些什么我已经想不起来,只记得最后田老师说:“你不想上课就走吧。”
听到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教室,下楼梯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把书包也背回去,一想到晚上还得写作业于是我转身上楼,结果一转身发现田老师正站在楼梯口等着我。
“你不是走了吗?”他问我。
“我来拿我自己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小时候简直拽爆了。
“你有本事走,有本事别回来啊。”田老师似乎还在气头上。
“我来拿走我自己东西不行吗?”我被他逼到墙角。
“你有本事走就别回来啊。”
“有本事走就别回来啊。”
他一边重复一边推着我的肩膀,左一下右一下,我终究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哪面对过这种咄咄逼人的场面啊,随即哭起鼻子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叫来了班主任,我就被带到了办公室,我们的班主任也很年轻,虽然现在想起来她打扮的有些非主流,但那个时候在我心里她甚至是比紫月还要漂亮的存在。
听完原因,她倒给我一杯热水,抽出一本语文暑假作业作为补偿。
等我和班主任返回教室后看到桌子已经被拖开,大家安静地做着卷子,班主任和田老师两个人在教室后门低声交谈着什么,因为得到了语文暑假作业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正在为题目一筹莫展的时候,后排的同学突然站了起来对班主任痛诉田老师的“恶行”这下田老师也和他激烈的争论起来,那个同学不得不亮出身上还未消退的被田老师打过的痕迹,他扯下短袖的衣领,一条醒目的红色疤痕映入大家的眼帘。
这下大家都议论起来,像是言官上朝一样踊跃发言,纷纷开始弹劾田老师,
渐渐地场面控制不住,班主任和田老师只得领了几个带头的学生走出教室,就在大家错愕的时候,我小声地叫坐在我前面的阿佳把卷子给我抄,此时的我早已经因为沉迷网络游戏而常常为了数学考试能否及格头痛,数学考试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阿佳愣了愣神,我猜想她当时应该在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抄答案呢,但最后她还是把卷子放到我能看得见的地方,我立马埋头苦抄起来。阿佳的学习很好,我经常抄她的作业,但是代价是要支付五毛钱,我曾经对此大为不满,但她说我总不能白借给你抄吧,还振振有词说什么这叫商业头脑。
那天的“起义”是我的对田老师最后的记忆,新的学期田老师被调走了,班主任也去带了别的班,我记得告别的那天班主任哭的稀里哗啦,后来我想起我们的“起义”觉得终究还是亏了。
新的数学老师比田老师年纪大些,总给人一种看淡了世事的感觉。她不再咄咄逼人,到点便下课,也不像田老师那样容易情绪激动,她给表现好的学生发小红花,我们把小红花贴到作业本上,最后一年下来我也没有几朵小红花。
我的小学时代还有一个数学老师,是我的第一个数学老师,但无论我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她的模样和名字,只记得有一次我的《口算天天练》没有做,但那天放学的时候她一定要挨个检查,没做的人就得留下来,不想被留下来的我只能抱着书包嚎啕大哭,说我不是没做,而是忘在家里了,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仿佛自己蒙上了千古奇冤。不知道是不是她于心不忍,最终我被放了回去,而那本《口算天天练》就在我的书包最里面儿。
第一次见到初中数学老师的那个晚自习,她在我们教室外徘徊了好久,班上有人低声说那是校长来巡视的,大家都表现好一点。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她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走进教室,开始自我介绍,我观察起她来,感觉她有点像是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扎着低低的马尾,梳了个空气刘海,瘦的厉害,九月份的晚上便已经披了一件薄纱外套,下面搭配着一条黑色长裙,仿佛来见自己的学生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
自我介绍后她便叫我们写下关于数学的学习计划,我才知道这是我未来的数学老师。关于具体写什么她没有要求,只提到要写下自己每一次考试希望达到的分数,当时满分120分,95分以上算是高分,我就写了一个95分。后来,陈老师将收过去的学习计划发下来并叫我们修改的时候我看见我计划里写的95分被圈了起来,当时我以为是陈老师觉得我给自己的要求太低了,于是修改的时候把分数改成了100分。一直到后来偶然想起这件事儿,才觉得应该是陈老师在统计的时候做的记号而已。第一次月考我当然没有考到100分,只有九十几分,当时班上好多人都考了100分以上,我还为此自卑了好久,不敢跟爸妈说自己的成绩,现在想来反而觉得没什么好自卑的,毕竟那次已经是我中学时代数学考的最好的一次了。
数学这玩意儿,一旦听不懂,就真的听不懂了,一听不懂我就干脆放弃,那以后数学一直保持在六十多分,这还是我的选择题都是抄来的情况下。
有的时候我们也会气到陈老师,每每这个时候陈老师就特别像一个小女孩受了委屈,返回办公室,为了请她回来,我们的班主任总是会先痛批我们一顿,再去说好话。
等陈老师整理好心情,她会给我们讲一些小故事跟我们谈心,例如上学的时候受到男孩子的照顾啦,例如自己家里的花快要枯死的时候自己弹《喜羊羊》给花儿听了之后花儿就会活过来之类的故事,顺带一提,陈老师年轻的时候也带音乐课。每次听到陈老师的故事,我都会和涛子小声嘀咕,说陈老师上学的时候一定很漂亮,有很多人喜欢她。
初二的时候一直坐在后三排的我终于被班主任放到了第一排坐着,正好那段时间是几何课,我还颇有兴趣,又因为坐在第一排,便认真听课起来,下了课陈老师便找我聊天,问我听不听的懂之类的。
我抓抓头发说: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认真听课感觉还蛮好的。
是的,只要你认真听,成绩慢慢的就会好起来的。这是一次很平常的对话,但我至今印象深刻,并不是因为学渣被数学老师关心所以念念不忘,而是陈老师说话的时候有口水星子溅到了我的胳膊上。
当然我也惹过陈老师生气,有一次数学课我被后桌的恶作剧激怒,打断了陈老师讲课,下课后正是大课间,陈老师问清缘由后让我们自扇耳光,相比起我们那“打手”班主任陈老师从不打人,她只叫我们自己打自己,打完后她又叫我扇后桌几个耳光,因为我也算是一个被害者。我没想到陈老师会这么说,于是憋着笑轻轻抬起手意思了几下。
“怎么?没吃饭啊?“
”扇不好耳光就一直扇。“
”让全班看着你们出丑。“
听到这话后桌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慷慨赴死的坚毅。
于是阳光明媚的上午,我抬手扇去,清脆的巴掌声仿佛在给学校广播里的《运动员进行曲》打着节拍。
后来一次期末考试我的数学竟然及格了,得知成绩后我的心情很好,那是个凛冽明媚的上午,即使天很冷我也认真地在走廊上拖地,正在这个时候陈老师来教室布置寒假作业,看见我便打招呼说:周帆,心情这么好啊?
“哈哈,陈老师,我数学及格了。“
陈老师没再说话,冲我笑起来,眼睛明亮,我能看出来她也是真的为我开心。
最后一次见到陈老师是初三毕业后的暑假,我和大明晨跑的时候碰见陈老师。听说带完我们之后她就退休了。
高中后我的数学完全烂掉,学渣已经不足以形容,学灰更合适。这次的数学老师真的是副校长,一个风度翩翩的老男人,姓卢,独来独往,开一辆旧的不行的东风雪铁龙,会吹萨克斯,喜欢运动,有一次晚饭的时候我看见他穿着切尔西的球服一个人在球场上练习任意球。
我的高中数学课基本上全是在睡觉,抱着枕头睡的那种,卢老师也彻底放弃了我们那几个学灰,不管我们。
印象中关于卢老师只有三件事。
第一件是刚来高中不久的晚自习上,做完练习题后我偷偷看小说,自以为很隐蔽,结果被卢老师发现了,收了我的小说,收走的时候瞄了一眼封面,很疑惑地问我为什么看这种书。我不确定他的言语中是不是有瞧不起那本魔幻小说的意思。
第二件是上数学课的时候和前桌以及隔壁桌的同学下飞行棋被抓住,当时我们把棋盘摆在地上,前面放了个纸袋子做遮蔽,连着下了好几节数学课,过瘾的不行,可能是因为老王撒到六太激动,卢老师终于忍无可忍把我们的飞行棋收走了。他从来不打人的,但是惩罚的方式很折磨人,第一次被抓到就是罚站,第二次被抓到就罚着站在椅子上。
而老王这是第三次被抓到,于是卢老师叫他把椅子搬到前门处蹲在上面。
这场景我老是想起来,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笑。
大概是因为班主任和我妈认识的原因,所以我被额外关照。愣是站在教室后面上了一个星期的课,最后写了保证书找到每一课老师签字才肯放我坐着上课,卢老师是最后一个签字的,因为他是副校长所以办公室并不在教学楼这边,我走进那个巨大的办公室,里面的桌子椅子都比其他的老师用的好了好几个档次,我被这副气派镇住,小心翼翼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就像他在学校里从来独来独往一样,我们也没有聊几句,他就签了字。
最后一件是我们校篮球队在市里打比赛的时候,作为球迷的他在市里开完会并没有返回学校而是来看我们的比赛,当时我突破到内线,面对高高跃起的防守球员冷静地来了一个拉杆将球绕过防守球员,从他的背后传到了跟进的队友手里,防守球员来不及反应,我的队友轻松上篮得分,回防的时候我看见卢老师冲我竖起了大拇指,这是高中三年他唯一一次表扬我。
我的高中很小,教学楼都快贴着学校围墙了,围墙外面有一颗巨树,坐在教室里一转头就能看见那棵树,冬去春来树叶长了又落,后来有人买了树旁边的那块地,开始建房子,眨眼之间高楼就拔地而起,而我也从学校毕业,再也没有数学老师了。
(回忆我的数学老师们的时候想起了很多学生时代的故事,想起了很多人,同学也好,老师也罢,最近比较忙就不多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