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节概要：梅州矿..难让孙虎倾家荡产。索引被约.谈问..责。
十三
这几天索引一直不平静。他细心翻阅书柜已经落灰的各种规范读本和廉..洁从..政准.则。就像一场大考刚完核对答案一般，每个表述都滴水不漏，似乎又宽泛模糊，究竟自己可能会受到什么处罚，翻看好久也没明确指向。
坏消息腿长。化研所里有人开始悄悄议论索引，可能那天纪...委在总机值班处问索引电话的缘故，马上有人绘声绘色地脑补完整画面。
从来不缺少这样的群体，捕捉到丁点儿蛛丝马迹，马上像攻克尖端课题般兴奋，迫不及待小范围低声闲聊后，脸色严肃地叮嘱注意保密。这边不负信任重托地点完头，马上进到另一个场合，开始活灵活现地传递。
办公室刘主任在饭厅碰见索引，夸张地主动上前握住手，意味深长地使了点劲儿。索引努力在唇角漾出笑容，刘主任细心捕捉笑容的深意。然后又用另一只手盖上，再次晃了晃。
有些领域，敏锐是一项基本生存技能。尤其要鼓舞普众推车，必定如鹰隼般关注每块石子、每道坡梁。
索引的办公室忽然热闹起来。索引被问询，就像额头的一块伤疤，谁都不揭，却异常显眼。相互促膝交谈，伤疤像令人兴奋的动.作片般吸引眼球，目光不小心就笼罩在额头。要是主人刻意遮盖，便印证了观者的好奇，心满意足地走开，而主人若愣生生裸露着毫不上心，观者大多会悻悻走开，开始另一番猜度。
办公室的交谈，就像相亲片场，彼此都表情拘谨又语言华丽地试探，心照不宣地获取内情。不知道索引究竟去说了些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被约谈。甚至某个午后，主管副所长欲言又止地给索引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问及这次旅游一路是否安好。
或许每个手中有点资源.权..限的小.吏，同..僚被谈话，都会给亲密联.盟一剂猛药。像被窝放进了一条冬眠的蛇，不知什么时候，这条苏醒的蛇为了基本生存，会跳跃起来喷射毒液。
这个时刻，除了猜测对方究竟出了什么岔子，化研所许多中层脑海高速搜索所有资源置.换的过往，甚至某次亲密过度的暗示，都会懊恼不已。毕竟，聚光灯下，哪怕只是简单输送，一旦被认真追.查，又是万口莫辩的罚.则。
索引表面极力放松，对约.谈的事缄口不言。但内心像夜间屋顶的第二只靴子，一直等待结果。他希冀能够轻轻落下，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直觉告诉索引，不可能。他甚至为这一天的过早到来感觉对许敏有所亏欠，要是时间再长些，他可能会做得更好。索引忽然联想到李蓉和跃澜，如果自己受罚，按社会上约定俗成的习惯操作，跃澜今后的人生选择也因此狭窄很多。
索引越想越乱。他甚至宁愿跃澜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父亲栏不要填下自己名字和过往。像掩耳盗铃般，萌发出这个念头，索引顿时觉得轻快起来。
这几个月，李蓉渐渐习惯了之前的日子。索引的存在感对跃澜本就不强，开始还追问过几次，慢慢澜澜也不再问了。
“你，决定了？”李蓉依旧平静。
“嗯，决定了。”索引低着头。
终于接到工作组的电话，让索引将相关证明资料带来。工作组小王和索引以前开过会，他隐约表示数额不是特别大，另外参与时段不长。按国.家规.定9月22日前完全退出，将所得分.红足额上缴，再认.领部分罚金，可以豁免部分责任。
按计算，索引上缴的数额是58万。
索引抽着工作组的香烟，除了看电视，他跟外界没有任何联系，作为结.案资料，索引要完成相关签名和补充材料。他一想到触目惊心的58万，就由不得的心焦。
平心而论，索引是个手不乱伸的干部。尽管部门掌握着审批校验大权，但这几年，索引慢慢清理掉输送带。一些背靠化研所变身成功人士的老板领教了这个内敛慎微的新主任，只能以过节卡和烟酒土特产维系交往。
小王的一番话仍在耳畔，索主任呐，像你这样的干部，着实不多了。实话说，你也让我们的工作压力变小了。马上就结.案，你赶紧准备罚款吧。
索引明显瘦了一圈。老索那边他不敢声张，这看似不怎么庞大的数目他当下却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索引似乎已经看见冰冷铁窗的狞笑。
孙虎知道索引回来，便高兴得要给索引大摆洗尘宴。但看到索引闷闷不乐，问又问不出来。
燃料公司也有两个官.员出事儿，最近燃料公司乱成一锅粥。孙虎让许敏打听详细消息。
真相让孙虎犯了愁。一个是刚破产的男人，一个是照料病人的女人。无奈之下，孙虎敲开了李蓉的家门。
三个月后，索引的处理结果下来了，撤.销职务，保留公.职。
平常做惯了部门负责人，还觉得开会麻烦，安排工作费心，节假日值班烦心。但突然没了，这个仅仅在吃饭开会座次上能体现的小小科级干部，就显得举足轻重。
索引刚开始还是按时上下班，天天夹着公文包。在别人看来，之前里面放着决定国.际形势的重要文献，现在可能就装了充电器和钥匙。索引的办公桌也变小了些，房间绿植不再定时有人过来浇水管护，桌上的电话一整天不响，手机短信也少了下班约饭的热闹。
或许是感觉这只是条草蛇，刘主任某日笑吟吟地踱进索引办公室。还是像往常那般跟索引聊天。尽管索引赶紧起身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还泡好一杯茶，但他连杯子都不碰。
没说几句，刘主任就准备起身。临出门，像忽然想起来似的：
“老索，对了。想起来个事儿。你回去让伯父收拾下，下个月公租房要集中管理了。”
还没等索引开口，刘主任就摔上门踱出去了。
索引极力去适应赋闲的日子，但他想回到平常，却觉得哪里不舒服。首先在称呼上，之前楼道碰到年轻干部，总会提前中气十足地喊出“索主任好”，要让人听见自己是索引阵营的得力干将。年龄长些的同僚，也在楼道碰面时，露出可掬的笑容，侧身让索引先走。
现在，同事们一个个在他面前什么也不说，偶尔在楼道远远看见索引，快速就近闪进别的办公室，实在避不过，就点头朝索引拘谨一笑，有些笑容，迅速到还没擦肩而过就回归懊丧。
索引知道化研所是不能呆了。索引结果下来后不久，老索也主动以身体不好为由，不再去收发传达室上班。
索引递了辞呈试着见工。本来，他对凭本领吃饭很自信，能策划活动，善创新举措。但索引似乎很难与用人单位要求契合。那些平日过节必定问候的短信主，蓦然间从索引的生活中逃逸。那些拍着胸脯刀山火海的好兄弟，这一刻都人满为患，处境艰难。屡遭碰壁后，索引像斗败的公鸡，悄悄回到老家。
老索最近迷恋上打太极拳，似乎儿子的遭遇与己无关，每天要在楼下搓阵子麻将，依旧为玩牌跟新牌友争得面红耳赤。
十几天后，老索才进了儿子房间。让索引诚恐的是，老索居然将一盒刚拆的烟放在眼前的小凳子上。
临出门，烟盒空了。
图文：简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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