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电闪雷鸣,满身疾病的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咳嗽不止,仅有一帘之隔的小黄,装作听不到一般,睡得深沉。
自从小黄第一天来照顾自己,她就觉得不太靠谱,她让小儿子再换一个人,只听小儿子不耐烦道:“妈,现在能找到人照顾你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早就机器人时代了!为了找人,我不仅每个月多花好几千,而且浪费时间精力,以后没事情别再找我!”
“你……”她当时气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哗哗流下来,她的小儿子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时候,她老羡慕小弟的,一辈子没结婚,等到75岁时候,有一天突然头疼,自己跑到医院看病,医生让留院观察,第二天就安详地离开了世界。生不带来,死不留痕,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呢?
一晃,时间又过去二十多年,她却是躺在床上受着病痛折磨了十余年。唉,脆弱可怜的人啊!
所谓的响应国家号召,生第四胎,偏偏有人结婚都玩世不恭,更不用说生孩子了。她的小儿子就一辈子不愿意结婚,潇潇洒洒,一如他的舅舅。如今,年五十仍然幼稚的像个孩子。
她想,假定还想保存这多余的生命若干时候,她只有接受孤独寂寞这一个方法,她只能将过去爱凑热闹的那种躁动心绪收起来,从18岁时那个怀春少女起,她就不是个能忍受寂寞孤独的人。
她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无关金钱与颜值,只有那最初的一眼万年,22岁时,她突破重重阻碍,和初恋结婚生女,可从此,她就开始度日如年。
自从第一次离婚后,她就发誓以后只对自己好,不会再对任何人假以颜色。她的大闺女,自从离婚后,她竟然是从不去看望,只为了报复一下她那个没用的初恋丈夫。为了抚养孩子,她的初恋把她给告到了法院,正是由于每个月要给大闺女自己一半的工资以作抚养费,她的第二场婚姻,也匆匆败下阵来。
再之后的任何感情,都不过是赤裸裸的金钱交易的关系。她和所有孩子关系都不好,只因她在内心深处把孩子当作吸血虫了,所以她永远说不出多么关心的话。
窗外夜雨渐渐小了,一如她纷繁的大脑,也开始回归到现实。她根本不惯于独自静静思考,总觉得心里空唠唠的,年轻时离不开男人,大体上也是这个原因。她艰难抬手去碰触墙壁那个报警器,一阵刺耳的声音,立刻把身旁小姑娘惊醒。
哪怕面对的是小黄的黑脸和批评斥责,她也甘之如饴,她真的要喝水吗?并不是,这只不过是她“以度余年”的最佳聊慰方式罢了。
是的,她绝对是不甘心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的,对生的渴望与期盼,恐怕是她坚持十多年卧床,仍然精神矍铄的秘诀之一。
活着,哪怕接受最卑微的生活,哪怕面对世界上最难以忍受的侮辱,哪怕世人再唾弃和骂她,哪怕面对再艰苦和困难的处境,她都能坚强地活着。
2.
她的初恋都已经死去三十年了,她仍然活得很好。她犹记得刚刚生完孩子,丈夫给她500块钱生活费,她没有抱怨,第二个月给她三百,她也没有抱怨,第三个月二百,仍然没有抱怨,第四个月一分钱都不给她母女两,她终于爆发了,和初恋丈夫大吵一架,吵完还要继续给哭泣的孩子喂奶。
如果没有第一任丈夫如此刻薄待她,她也许不会变得那么自私吧!如果年少时,父母能够更关心一下她,如果她读书时,不是抱着躲避干活与挨打的态度学习,她是否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她和小黄互动了半个多小时后,又被小姑娘扶到床上躺好。小黄继续躺倒一边,再也不搭理她,哪怕她问话,小黄任由她自言自语。
她只好又一次沉浸思考,大雨又开始哗啦啦下起来,不愧是年降雨量达到三千的南楚郡,降雨基本上没停过,一如她停不下的大脑。
和西北郡的截然不同,中州市是她五年前才搬来住的,那时候她最后一任丈夫也死了。死之前,丈夫还照顾着她的生活起居。终于,她被小儿子从西北郡接来了南楚郡。她竟然是异常的适应,她一向生活适应能力不错。生于江南,长于川江两岸,求学于西北,毕业后又随丈夫去了东北,乃至后来她又回到江南,最后又去西北教书,一直到退休。
所以,华炎大陆的气候,她无有不适应的。她喜欢江南的细雨蒙蒙,也喜欢西北的芒芒大漠,当然对东北的银装素裹也分外热爱,更不必说南楚的瓢泼大雨,总是将大地冲洗得纤尘不染。
她一直觉得南楚人肯定是最纯洁的,因为常常都要受到雨水的洗涤心灵。而东北人哪怕再粗狂,内心定然也是洁白无瑕的,一如那晶莹剔透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