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读加缪《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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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读加缪的作品,书皮简介上说他是“烟不离手、笑看人世、洞悉人性、拥抱荒谬的文学大师”,读完《异乡人》(又译为《局外人》),确实颇为震撼。在此,我想单单从故事和文字本身入手,谈谈我的一点感受。


故事一开篇,便冷漠的近乎荒谬,“今天,妈妈走了。又或者是昨天,我也不清楚。我收到了养老院的电报:[母殁。明日下葬。节哀顺便。]这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也许是昨天过世的吧。”整个故事就和这段话的情感基调一样,“我”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视角看着发生在“我”(默尔索)身上的一切。明明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一桩命案,为什么“我”却被排除在诉讼之外,只能任凭自己的灵魂赤裸裸的摆放在众人面前,遭受着好事之徒们肆意扭曲和任意审判?第一,因为妈妈去世后“我”显得无动于衷,隔天便和女友“厮混”,这是伦理层面的悖于常理;第二,因为在“我”不信上帝,没有和法官及多数人有相同信仰,这是宗教层面的有违常理;第三对,“我”对着袭击自己的阿拉伯人开了一枪后,又对着倒在地上的中枪者连开了四枪,这又是意识层面的不合逻辑。因为这些,“我”该死,“我”的灵魂要受到你们的审判,“我”必须无条件的服从你们的思想你们的信仰,并且心甘情愿的接受你们企图用来拯救我的那一套。可是,那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是被排除在自己人生之外的局外人。


表面是清晰明了的谎言,背后确是晦涩难懂的真相。——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表面上,它看起来太戏剧化,让人难以置信;另一方面,却又很合乎常理。——加缪《局外人》

我想,故事本身的荒谬和戏剧性只是一张华丽的面纱,揭开面纱,展现的是鲜活而真实的人性。“我”所做的一系列为其他人所难以理解的事情,其实可置换成我们所坚持的原则,所热爱的事业,亦或是不能遗忘的初心。虽说没有人是一座孤岛,能在这世界上独自生活,可是时过岁改,越往前走,同行的人会越来越少,谁都会孤独,谁都有自己的坚持,谁都有所谓的值与不值。遇到不同的人,不求毫不动摇的理解与不曾动摇的信任,只求做到尊重;而面对他人的讥笑或者不解,大概要拥有和《月亮和六便士》中的斯特里克兰先生一样的坦然,不屑道:“如果你觉得一个人的观点跟你两便士的关系都没有,你怎么还在乎一群人的看法呢?”


令她反感的,远不是世界的丑陋,而是这个世界所戴的漂亮面具。——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从我遥远的未来,一股暗流穿越尚未到来的光阴冲击着我,流过至今我所度过的荒谬人生,洗清了过去那些不真实的岁月里人们为我呈现的假象。——加缪《局外人

法官的任意捏造和夸大其词,在言辞上无所不用其极把证人拖下水,坚定认为“妈妈去世”、“我和不务正业的雷蒙是朋友”等事情与“我杀了人”有深刻的本质的联系,坚信“我”的无动于衷是因为“我”在精神上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同时,在审判过程中反复问“我”是否信上帝,并将“我”定义为“反基督徒教者”,不断将自己的信仰和想法灌输给“我”。法官也好,警察也好,表面上是正义的化身,惩恶扬善,实则确是一群用自己的一套道德标准去欺压他人、践踏他人灵魂的人。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法官的办公室窗帘紧闭,桌上摆的那盏台灯是唯一光源,灯光投射在他让我坐下的扶手椅上头,他自己则待在阴影里。”将他人的灵魂放在光下剖析,却将自己隐匿在层层阴影和面具之下,用美好的假象蒙蔽世人的双眼。


当一个人不能拥有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忘记。——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越是认真思考,就有越多忽略和遗忘的部分从记忆里浮现出来。结论是,我发现即使在外头仅生活过一天的人,都能在监狱里待上百年。他已有足够的回忆,让自己不感到无聊。——加缪《局外人》

全文中描写“我”在监狱里的心理活动的片段写得颇为精彩,情感细腻生动,关于回忆中的生活,关于意识的流动,关于重复同样的动作来消磨时间。突然发觉,时过岁改不可怕,可怕的是,年岁渐长,转过头却发现,自己碌碌无为。


很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马孔多是个20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去,河里的石头光滑、洁白,活像史前的巨蛋。——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最后,我只记得当我的律师还在滔滔不绝时,冰淇淋小贩喇叭声从路上穿透门窗,进入法庭传到我耳里。我脑海中不停涌现那些不再属于我的日子,当中有我最微不足道和最根深蒂固的欢乐回忆:夏天的味道,我所喜欢的小区,某个夜晚的天空,玛莉的笑声和连衣裙。——加缪《局外人》

《百年孤独》的经典开场白,一开篇便交代了结尾,就像《红楼梦》,在前几回中,人物和家族的命运就已经交代,颇有宿命论的感觉,可是即使知道了结局,还是让人想要一读再读,于是,在阅读中,我们不再注重结局或者说人物最后的命运如何,我们慢慢开始注重过程,想要知道他(她)们是如何一步步走上到自己人生的句点上的。

这里,我想说的是这段开场白的后半段,与《局外人》中的这段话有异曲同工之妙。读时,心头不免一颤,人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候想起最美好灿烂的时光。短的是人生,长的是磨难,总害怕记住的都是磨难,到头来才发现,记住的全是美好。


文中结尾中写道:许久以来第一次,“我”想起了妈妈。


何以解忧,唯有好书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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