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我的母亲

图文作者:浮世寻梦(原创)


       我的母亲是个农民。她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她的青春与汗水全都挥洒在土地上,她是名副其实的终日与土地亲密接触的卑微的平凡的人。我的母亲虽平凡,但她勤劳、善良、坚忍、能吃苦。

       我的母亲是如此勤劳、善良,她性格坚忍,她的吃苦耐劳精神是村里出了名的。且听我从她的童年时代说起。母亲的童年,是属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四清”运动时期。当年的外公是村中的干部。那年头,是干部必须要接受“清洗”!可怜的外公在这场运动中整日里担惊受怕,身心俱疲。家中被断了口粮,外婆在这场运动中也备受牵连,她作为被“清洗”干部的家属,要被抓到离家几十里外的大山去“义务挑水库”,被迫远离年幼的儿女呀!外公在这种种磨难中身体变得越来越差,提不起精神。那时候的母亲,年仅十二岁,她深深懂得:父亲经受打压,母亲被迫离家,上有兄长远离家乡在外念书,下有年幼的弟弟要照顾,她要为受迫害的家庭承担些什么。就在这艰难的关口,小小的母亲咬咬牙毅然离开了校园。那时的母亲也许不自知,她的自动退学,等于是用稚嫩的肩膀与双亲一起撑起了这头摇摇欲坠的家。年仅十二岁的母亲,就这样开始了艰辛的务农生活,并开启了与多舛命途抗争之战。

       是母亲与土地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情么?母亲整整为她的父母家操劳工作了十五年,直到她的哥哥成家立业,弟弟学有所成。

       当年的外公思想确实有点怪。当时的外公已经是地区国药店里的正式员工了,吃国家粮。他愿意把唯一的女儿嫁到一个荒山野岭交通闭塞的穷乡僻壤里,说是因为看中了这个穷山沟四周环山,女儿日后上山打柴不用跑远路,图方便!外公是在替他唯一的女儿着想吗?还是外公把那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名言熟记烂于心,认定这么句名言适合于任何一个时代,永远不会褪色?或许两者皆有吧!反正我的父亲当年与母亲见过一次面后,便骑着一辆“老掉牙了”、“叮叮当当”作响的破自行车,花了六元钱人民币作为“礼金”,赶了十几里山路就把母亲娶到了用大泥砖头砌成、红瓦盖成的十几平米大的家。母亲就这样成为了父亲的女人。

       那个年头,每个家庭还要出去挣工分,干集体活,吃大锅饭。新婚后的第二天,辛劳的母亲便要下地干活。应该是母亲嫁给父亲的第二年吧。每家每户才分到了责任稻田。母亲那时就决定,她要靠自己的双手把简单粗陋的家变得丰盈起来。春耕时节,母亲起早摸黑在自家的水田里播种。春天的早晨霜气很重,水田里的水冰冷刺骨,母亲得挽起裤脚露出小腿赤着双脚泡在水里直到把三亩多水田播种完。待播种工作完成,母亲的双手双脚已经红肿僵硬不听使唤。

       婚后的第二年,母亲的三个儿女相继来到这个人世,有了三个娃,生活更是拮据,母亲是白天工作劳累,晚上也睡不了觉,三个娃娃还那么小,为娘的是无时无刻不担忧啊!

       记得是我上小学二年级的那个春天,寒冷天气持续了好久好久,天空还不停地下冷雨。母亲播下去的水稻种子被冻坏了,母亲得重新选稻种得重新挽起裤脚得重新站在寒气逼人的水田里哈着气上下牙齿磕绊着颤抖着重新弯腰播种。

       粗砺的生活,在母亲光滑的脸庞刻上了风霜。

        有个深冬季节,母亲的手脚长起冻疮来,我眼见她每晚夜深了还是辗转难眠。长冻疮的滋味我尝过,就是疼痛奇痒,钻心的痒,想抓痒又抓不着,特难受!母亲现在每到冬天手脚都会长冻疮,这想必是当年播种落下来的害。

      春耕后,母亲的粗重短锄仿佛总掘不平土地里的坎坷。从荒山中开辟出来的野地,母亲打算在这块地种果树。一锄一锄沉沉地抡下去,扬起来的是母亲的疲乏,落日的余晖舔着母亲酸楚沉重的双臂......直到黑夜拉下帷幕,只能靠星光引路时,母亲才荷锄肩上,拖着疼痛的步伐归家。

       母亲嫁给父亲后,上山打柴确实是比童年时代打柴方便多了,但穷山沟的荒山野岭毒蛇毒蜈蚣特别多。母亲曾经为了躲避毒蛇却难防蜈蚣,被一条毒蜈蚣咬伤了手,毒性迅速蔓延到整条手臂,幸亏被同村的打柴者发现并及时背她回家抢救,才保住了性命。

      母亲那顶沾满泥尘的旧草帽下岁月的沟壑越来越明显。

       六、七月份天气酷热。恰逢是水稻成熟收获季节与返耕水稻季节,农民的工作量特别大,而且时间紧凑。母亲在这个季节里是马不停蹄,连吃饭的工夫都要赶。母亲头顶烈日,皮肤被烤成了酱黑色,她弯着酸辣的腰,忍受着如雨珠似的飞滚而下的汗水粘乎乎腻歪歪地裹遍全身,忍受着水稻叶子利锯般割裂双手所带来的疼痛,她飞快地挥镰割水稻,使劲地踩动“年迈”的“气喘吁吁”的打禾机甩出稻谷,然后咬着牙关吃力地挑满担的稻谷回晒谷场晾晒。

       六、七月份的天气最喜欢捉弄“望天乞食”的农民。这会儿还是晴空万里呢,一转眼间就是乌云密布,雷阵雨说来就来。这里的农民们得万分警觉,一边收割水稻一边抬头留意天气,一发现天空不对劲就旋风般地从水田飞奔到晒谷场抢收谷子。村民最忌讳收回的谷子发芽,发了芽的谷子成不了米。谷子到了箩筐到不了嘴。这可是他们的主粮哪!在我的记忆中,村中有好几年受到严重的洪灾!特别是1998年的那场洪涝!成熟的水稻被汹涌的洪水淹没,全都在水田里发了芽,农民们可谓白忙活了一场,粮食没了!米仓底仅剩的碎米只能熬粥,天天喝粥,把人都吃成“胖子”生水肿了!跟其他农民一样,母亲日夜担忧,一宿一宿睡不了觉!

        疲惫,在这样的季节里爬满了母亲的双眼。母亲每天忙得像陀螺,一天转下来,全身像散了架。我第一次发现母亲的双手干枯且长满老茧。

      母亲的日子在饥渴与困顿中慢慢流逝。

       磨蹭中,我们姐弟三人都分别到了上学年龄。我们上学的时候,学费是贵得要命!母亲和父亲为了让我们姐弟三人多读点书,将来少受些苦。他们决定扩耕种植水稻面积,由原来的四亩水田扩耕为十二亩水田。父母亲的工作量翻了两倍。我的双亲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顾不上镰刀到底划出了多少疤痕,顾不上后背被毒太阳炙烤得冒烟火辣辣地疼,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地在吸血蚂蝗横行的田地里耕耘着他们的岁月!即便是这样,我可怜的双亲含辛茹苦种来的粮食还得缴纳三分之一的公粮,十二亩农田所得除了交公粮除了剩些许作为口粮以外全部卖掉换钱交我们姐弟三个的出奇昂贵的学费,最终所剩无几!我们每年的日子都是过得紧巴巴的!

         我初中毕业那年,暑假里再次跟母亲在田地里一块劳动。我看着母亲弓着腰慢腾腾地站起来!在她不停挥汗的土地上!她的腰身已不再硬朗!风撩过她略现银丝的头发,母亲!以及她身后混杂着沤肥气味的泥泞山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谷雨惊蛰的山村,久久地在我的脑海定格!

        清晰地记得外公去世前的一个月,我去帮他老人家修剪指甲,外公半闭着眼,轻轻地喘着气,说起母亲年少时辛劳的种种情形。末了,他哽咽着说:“娃儿呀,我这辈子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母亲啊!你娘她命苦!我三个娃中就她书念得最少,吃的苦头最多,我这个当爸的觉得对不起她呀!”我当时看着外公两颗浑浊的老泪从他的眼角皱纹边蜿蜒而下,竟心酸得无言以对!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母亲。当年我去探望病重的外婆,其实外婆她这人呀,并非是母亲想象中的严重的重男轻女型,当时外婆在病床上流着泪说我的母亲从小到大一直在吃苦,一直在吃苦,她真的担心我母亲的苦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尽头!当年我还不大理解外婆的话,我无法想象母亲从一个女孩蜕变成一个女人,她是如何把生儿育女的苦日子一分一秒熬过来的!直到我也当了娘,才一点一滴慢慢体会为娘的苦与痛。我不禁唏嘘:大抵天下做母亲的,临去,最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的亲闺女吧!噢!母亲!我的母亲!我那一直坚忍的母亲,我那一直在与苦命斗争的母亲!是怎样的一位老母亲?现在,我已不忍心去看她稀疏的头发,那双患了白内障还没去动手术的浑浊的老眼,那酱黑色的老脸,那高高的突现的颧骨,还有那张已掉了好几颗牙的扁嘴巴!我更不忍心去看她干瘪的弱不禁风的身子,那双松树枝般粗糙的老手!

        如果说命运是真正的布局者,那么像母亲这样的众多的农村妇女就是命运手中的棋子,她们被命运随心所欲地摆布着,而棋子本身并不自知。她们百年如一日地守着自己嫁给的男人,为他们生儿育女,延续后代。她们当中,或许有人浑然不觉所谓的命运,有人兴许是有所察觉的,不甘心者或许会大声呐喊,但这呐喊声无法穿越重重的高山,这呐喊声最终只会把自己的脏腑震裂,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可怜我母亲这样的农民!她为这片土地不惜榨干自己的血肉,而靠这片土地生长的人民又为母亲这样的农民做了些什么???!!!

         啊!母亲!我辛劳了一辈子的母亲!无能的我只能祈求上天一直保佑您安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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