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被焦虑症所困扰。焦虑的根源说不清楚,只要没有按照计划工作,犯了拖延的毛病,就会莫名其妙地焦虑。如何才能安心度过每一个当前的时刻,或者如何才能安心地度过一生,一直是我思考的问题。
直到读完加缪的《局外人》,这个问题才有所缓解。初读《局外人》,不知所云,这是很多文学名著的通病,作者好像无意规规矩矩地讲一个完整的故事。于是我翻看了很多书评、作者的写作意图,以及如何欣赏《局外人》的创作风格。再次阅读的过程中,慢慢体会到小说的魅力。
《局外人》的故事很简单,大概分成四部分:参加母亲的葬礼、和玛丽约会、在海滩杀人、审判。
小说的开头很特别——“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搞不清楚。”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对自己的母亲没感情,对于妈妈的死,表现地如此平淡,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连母亲的死的日子都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小说开头的一个悬念。读到后面,你就会发现,这是一个“不正常的人”,或者说“异化的现代人”。一个对世界“无所谓”的人,一个没有追求,没有理想,时时感觉到世界的荒谬的人。
没错!加缪的这部作品,主要探讨的是人对世界的荒谬感。
什么是荒谬,简单来说,就是你照镜子的时候,有一瞬间镜子里的那个人不像自己的那种感觉。传统的小说,都是以讲故事的形式将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有逻辑的串联起来,故事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才能让读者明白。
但加缪指出,这个世界本质是荒诞的。这个世界没有原因,没有目的,也没有意义,只是存在着。
想象一个宇航员去了一个陌生的星球,这个星球上有一个大机器,结构非常精细,各部分运转自如,看了让人叹为观止。可是,当你知道这个星球上没有生命,这个机械的运转没有目的的时候,你是不是会抓狂?没错,我们的地球就是这样一台大机器。
我们的焦虑来源于目的,如果做事没有目的,人会无所适从。如果没有目标,不追求点什么,我们不能很好的享受一个安闲的下午。可是加缪指出,世界是荒诞的,一切的追求都没有意义,我们为什么还要追求。
小说的主人公默尔索一直是作为一个局外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母亲的葬礼上没有掉一滴眼泪,养老院的人问他要不要看母亲最后一眼,他拒绝了。可以说他是“被迫”参加了母亲的葬礼。葬礼是按照别人的安排进行的,天气很热,有人暗示这里的天气不比巴黎,应该尽快下葬。这一切虽说都在问默尔索的意见,但他其实没有选择。
接下来的守灵夜搞得大家都很疲惫,默尔索不明白,葬礼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这一切的形式有什么意义,无非是徒增了这个世界的荒诞。
葬礼之后,默尔索在游泳的时候遇见了女朋友玛丽。玛丽是默尔索以前的办公室职员,默尔索之前就想搞上她,但玛丽不久辞职,离开了公司,这种事没有来得及发生。偶遇玛丽,两个人产生了好感,然后回家上床。
玛丽问默尔索:你喜欢我吗?默尔索说:你问的问题没有意义。
玛丽再问:想要和我结婚吗?默尔索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到无所谓。
玛丽说:你真是个怪人,但我喜欢你这一点。
默尔索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一切都无所谓。这正是小说主人公吸引我的地方。如果一个人能看清世界的荒诞本质,了解意义的虚无性,那他还能对这个世界要求什么呢?我们为什么还要焦虑?
如果我们的欲望和这个现实的世界总是冲突的,那要么是我们错了,要么是这个世界错了。对于默尔索这个人物来说,他就从来不会感到焦虑,因为他不知道应该焦虑什么。
不得不说,《局外人》塑造了一个让我痴迷的角色,在这个角色身上,我没有看到对现实的无奈,而是一中强大的精神力量。他并不是一个被“异化”的人,而是一个真实的人。默尔索看到了世界的本质,他想活的真实一些,不想被社会同化。
为了融入社会,我们经常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但很多时候,我们不敢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我们经常因为家庭和婚姻妥协,那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说我们是自由的。
之后,默尔索杀了人,但没有杀人动机。这在正常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杀人以后,小说进入了审判环节。这部分非常精彩,集中体现了司法程序的荒诞性。在审判自己的过程中,默尔索有时候哭笑不得,面对滔滔不绝的律师,默尔索一句话也插不上嘴。不禁产生疑问:到底是我犯了错,还是别的人犯了错。为什么自己一直被谈论,而从不被问及自己的感受?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也是如此,我们经常无端揣度、八卦别人的生活,以自己的评判标准去衡量别人的对错,却从不问及他人的真实感受。同样,我们自己在与生活的不断妥协中精疲力竭的生活,却从不问自己的真实感受。
最后,执行死刑前,当默尔索被问及是否需要上帝,是否需要临终前的救赎时,他拒绝了神捕。这让神捕很吃惊,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死前不相信上帝的。
默尔索活的真实,活得真实的人是不需要上帝的。如果我们需要一个上帝才能使人生得到慰藉,那我们是否还在意义的泥潭中挣扎,还在判断人生的价值,还在在焦虑中前行,还在努力构建本就虚无的意义之网。
《局外人》这本书值得每个在焦虑中挣扎的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