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堂大哥儿子的满月喜宴上,A帮了整整一天,并喝了不少——乡里亲戚都友善地、有意无意地为他描画高考后的美好前景,集体快乐地忆苦思甜,气氛就那样越来越高涨。深夜12点左右回到家中,母亲早已睡下了,A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关了机。
他努力对抗着人生第一次醉意,有点愉快,又有点难受。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手机插上充电后倒头就睡。直到凌晨醒来,醉意才基本消退。他把手机从充电器上拔下来,开机。一串信息“叮叮咚咚”地跳出来。
首先是B的两条短信。“(17:30)晚上8点半在湿地公园老地方,不见不散”;“(20:25)没复我,又没接电话,还在帮忙吗?我现在在公园了。你一定要来啊,我会等你。我有话要说。”另外是3个未接来电,剩下全是关机后营运商发出的未接电话通知短信。粗略一算,B共来了6个电话,最后一个是晚上11点25分。
此时,A基本清醒过来。他看了看时间,还未到凌晨5点,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他略略想了想了,回拨回去,但轮到对方关了机。他又想了想,起身轻手轻脚冲了个冷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悄悄出了门。为了不吵醒母亲,一直把摩托推出了很远才发动。
台风来临前,空气分子无时无刻都在被加热。即使是凌晨时分,吹在赤裸的手臂上也是热乎乎、黏糊糊的。但头顶上,比往日更蓝的天,更白的云早早就挂了出来,太阳将要升起的天边,轻柔地泛起薄薄一层绯红,像少女的脸。一切都那么宁静而美好,丝毫感受不到台风将要到来的肆虐。
不到二十分钟,A就到了镇中心。经过湿地公园门口时,他又打了一次B手机,还是关机。于是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别生气,昨晚手机没电关了机,又醉了,所以直接睡了。我现在在公园啦”。然后决定到湿地公园打发时间,差不多是日出时间了。这个时间找B也还太早。
公园里还一个人都没有,只充盈着经一夜吐纳、恣意发酵的植物气息,浓郁得有点熏人。受台风前高温影响,即使是凉爽的湿地公园的凌晨,也比平日高出了两度。
A绕过长长的石径,一直走到开阔的沼泽那边,心情愉悦地享受着这安静而美好的晨光。他可能还把那个瓶子挖了出来,再一次重温那美丽而深情的告白与约定。在瑰丽的朝阳下,沉浸在那甜腻的浪漫中,思念着心中公主,想象大学终于可携手徜徉于校园中、毕业后马上结婚的种种美好。
离开公园时,A和一个环卫工人打了一个照面,互相友好地道了声“早好”。
但是,A再也联系不上B。他以为她生了气,两天来用各种联系方式给她发去请求原谅的信息。但毫无回应,她手机也始终关着。他渐渐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她从来没那样生过气,每次生气从不超过24小时。况且,对于失约这件事也没有生如此大气的必要。他决定违反他俩的约定,等暴雨结束后,亲自去她家探探情况。
可是,就在暴雨后的那个清晨,就在他那天观看日出处的芦苇丛中,B赤身裸体地露了出来,沐浴在清凉的晨光下。后来A一直在想,如果那天凌晨,他能发现她,是否还来得及。当然那时早已断了气。只是他无法停止一遍一遍假设。
尸体发现一天后,A被拘留了。
一脸惊惶的母亲面对警察的盘问,说那天以为儿子仍在房间里睡觉。当她战战兢兢地说出“那晚十点多回房睡了,直到第二天早上7点多起来,期间一直没见过他”,就为A的证据确凿又增加一道有力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