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在读季羡林先生《留德十年》中一篇文章《道路终于找到了》,记叙了季先生在德国哥廷根大学选择自己学习和研究道路的心路历程。从最开始选择希腊文作为自己的学习方向,到最终选择梵文作为毕生为之奋斗的道路,中间经历了很多疑惑、痛苦和煎熬。能够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是一件幸福的事,过程中经历的波折,都可以看成了一种磨练,都是值得的。看到季先生寻找自己人生方向的过程,不免也会想到自己的现状:我的道路又在哪里?
季先生在人生道路还没确定的时候,其实学识水平已经非常高了,他看到的,是更远的道路,更远的未来,而现在的自己呢?扪心自问,实在是各个方面都很平庸,根本没有称得上精通的方面。这样的现状,是否也预示着平凡庸碌的人生呢?尽管我不愿相信,不愿承认,但要理直气壮地否定这个“预言”,却也实在缺乏足够的勇气。注定一生庸碌平凡?结果似乎可想而知,只是,我还是会感到心有不甘......
我仔细思考过自己以往和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浮躁、浮夸、无法专注,好像对什么事都有兴趣,表面上,有点“多才多艺”,实际上,却是每个方面都十分平庸。但可笑的是,自己有时候会很虚荣,将这不精通的才艺当作一种炫耀的资本,在外行人面前卖弄,实在是“贻笑于大方之家”......说到底,我还是太不成熟了。
就如我常常引以为豪的文学,我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只不过是少年时期“为赋新词强说愁”,故作惊人语,哗众取宠地标新立异,博得了语文老师们的几句赞赏和同学们的几声夸耀,自己就洋洋得意,天真地认为自己在文学上确有几分“天赋”,用这种自我陶醉得意了几年。其实几年来对文学的“兴趣”,很多也只是为了维护少年时的那一份荣耀和尊严,并没有脚踏实地地对文学进行专心细致的学习和研究,很多时候都是敷衍了事,读几本书,博一声“爱读书,多文墨”的虚名,然后又洋洋得意,自我满足甚至自我膨胀起来:“看,这几年,也读了这么多书。”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那是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在炫耀:““四”字有四种写法,你知道吗?”又出现鲁迅笔下另外一个形象——阿Q,他在自我安慰:“老子当年阔多了......”想到这两个人的形象,心里不禁羞愧难当——那不少鲁迅在为我画像吗?虚荣的人,怎会有所成就?
也许少年时确实文学的“天赋”和对文学的兴趣,是出自天性的热爱;但是,如果这种天性掺杂了虚荣的成分,那么,对文学所表现的热情就变成了一种不踏实的卖弄和表演,也就自然堕落成一种浮夸,不但难以进步,而且还会因泯灭了天性中的几分“天赋”和兴趣而变得平庸,最终靠唬弄维护自己过去那可怜的尊严。我想到了王安石的《伤仲永》,“泯然众人矣。”想到这里,心中的惭愧和不安不知有多么强烈。多少人,也都在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演绎着《伤仲永》的现实版故事......这样的悲剧,不得不引以为戒!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茫然忧伤:也许,摘下面具后,就该死心了,注定一世平庸......有句话这样说:“将来的你 ,一定会感谢现在拼命的自己。”我也想到一句话:“现在的你,肯定会厌恶过去虚荣的你。”用女人的话来说,就是“现在婚后眼睛流的泪,就是婚前脑子进的水”,用古人的话来说,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过去欠下的债,只能现在偿还了,还有什么办法呢?老天好像也是公平的。
摘下面具后,我就像一只被打败了的公鸡,低垂着头,提不起精神,变得毫无生气只有深深的失落感。我呆板地放下季先生的《留德十年》,漫无目的地又抽出一本木心先生的《文学回忆录》,心不在焉地读着。我发现有很多我不了解的文学知识,古希腊神话、诗经、日本文学、阿拉伯文学、拉丁文学......很多领域我都十分陌生,我为自己的肤浅感到羞愧。我随意地翻着,翻到讲曹雪芹和十八世纪中国文学的章节,突然眼前一亮,因为书页上写满了我当时读这个章节时写下的理解和感受,对《红楼梦》的许多想法也写在书页上,而且还有不少是我自己的观点。着说明我曾经也用心品读过这些文字,并有自己的理解和思考......我有点激动,好像一下子有了一种成就感,为曾经花过的心思,为曾经写下的读书笔记。这种发现,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安慰吧——毕竟,曾经也用心读过一些书,并不都是在虚度光阴;那些文字是我自己的心声,而不是一种虚荣的显摆......我突然又看到了一丝希望:“亡羊补牢”的故事,也许没有过时——如果发现羊丢了,及时采取措施,应该还有希望补救......希望?我想到了鲁迅的“希望”: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也许,现在醒悟,还有希望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不至于浑浑噩噩,庸碌一生。有一天,也像季羡林先生一样,“道路终于找到了 ”......